鲁迅的东亚漫游:在中国之外,成为“国民作家”
鲁迅不应该仅仅被看作一个中国作家,他生前的足迹,以及他的作品在东亚的阅读史,成了东亚各城市之间的文化纽带。
(本文首发于2020年6月11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刘悠翔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是鲁迅短篇小说《故乡》的结尾。中国的语文教科书收录了这篇小说,“闰土”“圆规”的形象深深印入几代中国人的脑海。
远在日本的中学生,也共享着这样的文学记忆。早在1953年,日本教育出版社的教科书,就首次将《故乡》收录到初中国语教科书,“光村图书”“三省堂”和“筑摩书房”等出版社紧随其后。中日邦交恢复后的1972年,又有“学校图书”和“东京书籍”等出版社的教科书收录了《故乡》,并一直持续到今天。由于日本中学国语教科书全部出自这几家出版社,这意味着多年来,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在中学阶段读过《故乡》。
“可以说,在世界范围内,很少有人像鲁迅这样在自己的祖国之外,成为近于国民作家的存在。”名古屋大学名誉教授、中国现代文学和鲁迅研究专家藤井省三说。
1994年,大江健三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他的母亲对他讲了下面这些话:“亚洲作家中最有资格拿诺贝尔文学奖的是泰戈尔和鲁迅,和他们两位相比,健三郎你还差得远呢。”大江健三郎的母亲懂中文,是一位鲁迅迷。1934年,大江的母亲和父亲从四国的小山村出发,前往上海旅行,在上海他们买到了鲁迅创办的《译文》杂志,回去后爱不释手,读了很久。1947年,大江考入一所新建的新式中学,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就是一本佐藤春夫和增田涉合译的《鲁迅选集》。从此,大江健三郎便喜欢上了鲁迅的作品。
2007年,大江健三郎在东京大学作了一场题为《如何成为一个知识人》的演讲。演讲后观众向他提问,“你从鲁迅那里接受了怎样的影响?”藤井省三记得大江这样回答:“鲁迅自由地写作小说,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小说形式。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对世界发出了自己真诚的声音和无畏的控诉,这就是他所创造的文体。我在写短篇小说的时候,每每会想起这样的鲁迅。”
在藤井省三看来,不论是生前所受到的文学影响,还是其作品对其他亚洲作家的影响,鲁迅都不应该仅仅被看作一个中国作家。鲁迅生前的足迹,以及他的作品在东亚的阅读史,成了东亚各城市之间的文化纽带。
藤井省三的新书《鲁迅的都市漫游》,以鲁迅的东亚都市经历为轴线,通过梳理日本乃至东亚对鲁迅的接受史,勾勒出东亚文学的交流史和多样性。
鲁迅在留日时期以及居住北京、上海时期,通过阅读大量日文书籍,接触并学习了日本文学以及日译的世界文学。“1930年代之前,鲁迅及其小说、散文诗创作,受到过夏目漱石、森鸥外、芥川龙之介等人的影响。”藤井省三说。
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这篇文章中,鲁迅称夏目漱石是当时自己最爱读的作家之一。1923年,鲁迅与周作人合作,出版了《现代日本小说集》,其中收录了夏目漱石的《克莱喀先生》。“曾有学者提出鲁迅的《藤野先生》受到过夏目漱石的《克莱喀先生》的影响。”虽然《藤野先生》并不是小说,藤野先生也非虚构人物,但是在文风与写作技巧上,《藤野先生》都与《克莱喀先生》有着些许相似性。
影响脉络更明显的是鲁迅的《孔乙己》和芥川龙之介1919年的小说《毛利先生》。比较两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形象,“无论在穿着、表情还是奇怪的话语上都颇相似”。鲁迅比芥川年长十岁左右,他对日本文坛的追踪关注,使其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新一辈的作家。
1921年4月到7月,芥川龙之介以《大阪每日新闻》特派员的身份来到中国,走访了上海、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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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周凡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