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燕京大学的精神与命运
一只布袋,两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一册写得密密麻麻的工作日志,吴青随身携带着。她82岁了。2019年11月15日清晨8时,她出发前往40公里外的农家女学校上课,这堂课已经讲了21年。
发自:北京、上海
责任编辑:宋宇
一只布袋,两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一册写得密密麻麻的工作日志,吴青随身携带着。她82岁了。2019年11月15日清晨8时,她出发前往40公里外的农家女学校上课,这堂课已经讲了21年。
这所学校全称“北京昌平农家女实用技能培训学校”,是面向农村妇女的公益性培训机构,吴青多年辗转国内外各地为这所学校筹款,被调侃作“国际叫花子”。在校长办公室最醒目的位置,摆放着作家冰心的题字“有了爱就有了一切”。
冰心是吴青的母亲,她与丈夫、社会学家吴文藻都曾在燕京大学教书。吴青认为,自己所做的是正是传承燕大精神。父母的经历,更令这种精神清晰可辨。
“什么是燕大精神?就是爱,我爱人人,人人爱我,这个世界才会好。”吴青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2019年是燕京大学建校百年。这所存在于1919至1952年期间的大学,总注册学生仅9353人,却培养出了4位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56名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不到300位医学生中,产生了11名院士、19名学科奠基人、72名学科带头人,以及一批不同领域的重要专业人士。
通过采访燕京大学(注:下称燕大)学人的子女,南方周末记者希望描绘他们共有的精神世界。采访中,他们提到最多的是燕大校训,“因真理 得自由 以服务”。简明的词汇仿佛精神密码,关联着那些珍贵的生命历程。
“第一个欢迎微笑、第一句真挚的慰语,都是从他来的”
“我不知道地球上是否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会有如此多类型的人们如此欢乐地生活在一起。”1939年,一位教会人士在给燕大校长司徒雷登的信中说。
由司徒雷登募资筹建的燕大校园,就是如今北京大学的校址。从外观看,它是中式的,划定中轴线的对称设计,红墙、飞檐、三合院。在内部,它有20世纪二三十年代全球最现代的设施,冷热自来水、浴缸、淋浴花洒、水厕、直饮水、电灯、风扇、电炉、暖气……“本校师生所享受的舒适生活及种种便利,实在远远超过前皇宫里的帝王。”《燕京大学1919-1952》一书形容。
更珍贵的是校园里的人。司徒雷登曾说:“我同成千的燕京校友之间的友谊,使我有着说不出的愉快。中国生活中的一个美好传统,就是师生关系融洽。”
“这上千上万人的生,婚,病,死四件大事里,都短不了他……你添一个孩子,害一场病,过一次生日,死一个亲人,第一封短简是他寄的,第一盆鲜花是他送的,第一个欢迎微笑,第一句真挚的慰语,都是从他来的……”冰心曾写道。事实上,司徒雷登就是她的证婚人。在吴青看来,司徒雷登做到了“人人平等”,因而产生着“燕大一家”的爱的氛围。在燕大,司徒雷登能用中文叫出每一个报到新生的名字,叫得出扫地人和敲钟人的名字。
张宛佳的父亲张定于1942年考入燕大。1946年圣诞节,张定在未名湖滑冰,不幸摔成腿部骨折。社会学教授严景耀和美籍教授夏仁德特意赶到校医院,用担架抬着他到严景耀、雷洁琼夫妇家过节。
1940年代的燕大,为了追求民主和抗日救亡,众多青年学生选择跟随共产党。北平解放前夕,地下党组织一批进步学生前往解放区,由张定带队。其中一位优秀学生汤放杰刚刚考上哈佛大学研究生,但决定放弃这个机会。生活节俭的夏仁德听到消息,找到张定,交给他40美元说:“汤放杰身体不好,解放区生活条件艰苦,你到那里兑换成法币,买些鸡蛋和红枣,给他补补身体。”
“燕大师生的情谊超越了知识的给予,是人和人之间的爱。”讲到这里,年逾七旬的张宛佳落泪了。
“他们拥有过自由温暖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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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柔翡 校对:胡晓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