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沈勤的三十年
四十年前,沈勤曾在莫高窟待过两个月。每天上午十点进洞,看着光亮一点点渗入,将墙壁照亮。画具就铺在地上,洞口则放着切好的馒头片,那是他的午饭。晚上八点多,夕阳落下,他才出洞离开。
那些废寝忘食临摹的日子,沈勤一次次贪婪地凝视着彩塑和壁画——他对北朝的泥塑没什么感觉,却认为唐塑完美得令人惊叹,尤其是线条带来的美感,“唐代的线条能把平面关系交待得那么好,形式又好看。只要你画得好,一笔下去很稳,自己就有了一个逻辑系统,其实就是艺术的逻辑”。
发自:武汉
责任编辑:邢人俨
(本文首发于2019年12月5日《南方周末》)
四十年前,沈勤曾在莫高窟待过两个月。每天上午十点进洞,看着光亮一点点渗入,将墙壁照亮。画具就铺在地上,洞口则放着切好的馒头片,那是他的午饭。晚上八点多,夕阳落下,他才出洞离开。
那些废寝忘食临摹的日子,沈勤一次次贪婪地凝视着彩塑和壁画——他对北朝的泥塑没什么感觉,却认为唐塑完美得令人惊叹,尤其是线条带来的美感,“唐代的线条能把平面关系交待得那么好,形式又好看。只要你画得好,一笔下去很稳,自己就有了一个逻辑系统,其实就是艺术的逻辑”。
沈勤有个论断,所有线条都有精神性的提示作用,手术刀和烂肉放在一起,肯定是手术刀具备精神性。水墨画天生的形式就“烂”,圆乎乎、水叽叽的一团,瘫在纸上,没有清晰的边缘和干净的形,怎么能与精神联系在一起呢?沈勤选择使用锋利的线条,就像手术刀一样,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地用意志刺破画面。
“在筛子晃动下,泥土和小石子先掉下去,接着掉下的是中石头,最后只剩大石块留下来了。谁经得起时间这个筛子,谁就有地位,就是人们心目中的大画家。”艺术评论家李小山写道,“沈勤把水墨画的门槛从一厘米拔高到一米零一厘米,这是他的贡献,是他多年修为的结果……一个画家的三十年,最终用作品证明了时间的胜利。”
李小山曾将沈勤和谷文达称为85水墨革新运动的两位旗手。两人在成名后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谷文达前往美国,成为活跃于国际舞台的华人艺术家;而沈勤则在1990年代回到石家庄——那段时间,他甚至连美术类刊物都不看。
2006年,沈勤重回主流视野,“该扔的东西都扔干净了,画面更加纯粹”。早期画中的园林还能看到山石、树木、房屋,之后便只剩下水墨与线条。“最后就一根线,可能连线条的完整逻辑都去掉了,后面就是水墨。”
沈勤认为,水墨画最难的是宣纸与水墨的配合,很难由画家控制,需要偶然的天合。他自认对墨的反应特别敏感。
“现在的标准真的很低,很难看、很差的画会被推得很高,那些市场认可的画,在我这儿一概都是可以烧掉的,张牙舞爪、斯文扫地的那种画,能卖这么多钱要疯掉了!”沈勤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当年的同行者渐渐分道扬镳,多年后,他探出头来,发现已是孤身一人。2019年11月23日,沈勤个展《一意孤行》在湖北美术馆开幕。“我特别骄傲,我从来就是一意孤行。”
日本知名艺术评论家海上雅臣如此评价沈勤:“纸白于沈勤已经超出余白,变成被表现的白的世界,而墨则成为用来表现与白对比的黑色世界的因素。书画超越了水墨画的旧习,成功地运用了黑与白,将它们变成与绘画的色面等量齐观的颜色。”
在日本办画展时,沈勤从海上雅臣手中交换到一幅日本艺术家井上有一的书法,写的恰好是一个“孤”字,这幅字他至今保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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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