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泽 2017年,作为读者、作为作者 | 2017魅力人物

发自:南方周末

2017年12月29日,李敬泽领取别克2017魅力人物奖项

别克致敬2017魅力人物 | 李敬泽

作为批评家,他既长年扎根在文学生产现场,又登高望远、奖掖新人。作为文化界的“高位者”,他始终以“大服务员”自居,在繁琐的事务中积累实际经验、连接精神与现实世界。

作为“新锐作家”的李敬泽同样出色,2017年,他出了两本新书:在《青鸟故事集》里,他像一个考古者那样穿行于博杂的文本,在中国与西方之间寻找隐没在历史的背面和角落里的人,在昔日的生活、梦想和幻觉中让逝去的事物重新生动展现;《咏而归》谈经典、谈传统,谈文人趣味和文人见识,所咏者古人之志、古人之书,所归者,心之所安处。

李敬泽既有文人的放达,又有士人的高度责任感。他坚持对文字负责,对自己的表达负责,自觉地接续着孔子“辞达而已矣”的传统。

又是一年。忙忙碌碌,头绪纷繁,种种飞奔和漂移,种种穿越和切换,撸起袖子加油干,总结能写一万字。今日只说两件事,读书和写书。

读书是读书人的本分,悠悠万事,怎么算这都是大事一件。岁末盘点,这一年书也认真读了几本,比如卢卡奇的《小说理论》、布鲁姆的《史诗》,奥尔巴赫的《摹仿论》断续读了两年,终于读完。这算是本业当行的书,与文学有关。还有几本杂书,比如吕祥的《希腊哲学的悲剧》、杨联陞的《汉学书评》,黄朋的《吴门具眼》——研究吴门画派的,《卢芹斋传》——一个跨国古董商的传记,还有澳大利亚人写的《东南亚的贸易时代》——带着这本书去了一趟越南、老挝。 

继续写《春秋传》,继续读各种春秋史籍,年内又把《左传》丢了一本在飞机上,只好买了第三套《左传》。当然,也读了很多中国当代文学的新作,这种读就是工作,读个头或读到尾的作品难以计数。比如主持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评奖,盛夏西山上,读书读得千山万水。

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就是养成了手机阅读的习惯。几个微信公号,比如《保马》、《民族史》、《学衡》、《上海书评》、《历史研习社》、《青年史学家》等,车上床上随手读,比从前多读了不少论文——如果没有微信,也不会四面八方地找刊物来读。

说起论文,这一年真是读了不少。因为主编了《中国现代文学丛刊》,每月一期,每期有十几万字的论文要读。摩羯座当编辑,不受罪是不可能,一字一句看下去,一边看一边还要动笔。一部分读了生气,深刻怀疑自己和他人的人生意义,还有一部分,一边读一边暗自叫好。收支相抵,也不算白忙一场。

图 / 本刊记者 姜晓明

以上说的是作为读者的一年。现在说说作为作者的一年。

2017年,出了两本书:《青鸟故事集》和《咏而归》。前者写的是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种种闲事,有一部分是十几年前写的,当时可能是别调独弹,应者寥寥。时移世易,十几年来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发生巨变,中外关系史由冷到冰点以下的知识一热而为显学,连带着这本书也小小地热了一下。另一本《咏而归》,谈经典、谈传统,文人趣味、文人见识,豆棚瓜架夜航船,随随便便谈天说地,也算是搭上了传统文化的热潮。斯书也而斯时也,信哉。

对我来说,出书不是新事,但过去的书大抵以评论为主,出便出了,爱卖不卖,反正顶多就是八千一万,从来想不起叫卖,吆喝也是白吆喝。今年不然,不知是心动还是风动,反正吆喝了起来。也去开分享会,也去签售,也低眉顺眼听评论家品头论足,由评论家转型而为新锐作家。总的感觉,还是当评论家更好一些,但好不容易学会了当新锐作家,就接着当下去吧——本来也是应运随缘之人,行至水穷处,前边还有山,你们觉得好,那就继续干。

所以,这边厢出书卖书,结清存货,那边厢还要再写新的。这一年,分别在《十月》和《当代》开了两个专栏,开专栏是为了逼自己:也是个编过刊物的人,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总不能到时让人家开天窗吧。一年各六期,《当代》一期一万字,《十月》一期五千字,次次逼到悬崖边上,焦头烂额、艰难困苦、怀疑人生,一夜写完,一天改定,总算应付过来——哦,在《当代》空了两期,责编到现在见了我还是目光如刀。

写是难的,只觉得不如逛街临帖看电影读闲书。写完了是快乐的,重读一遍两遍,顾盼自雄,老夫还是可以的。一年下来算算账,竟也写了十多万字。于是明年应该也有两本新书,一本是《会饮记》,一本是系列《春秋传》的第一卷。

——这便是作为读者和作者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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