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玉 没时间驻足回望
他心系国家,关心教师和学生的个体命运,而非空洞地脱离对个体的爱谈爱的教育
责任编辑:周建平
他心系国家,关心教师和学生的个体命运,而非空洞地脱离对个体的爱谈爱的教育
蓄力
“我想你们是最后来采访的,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接受采访了,因为我已是一个高龄和高残的人了。”8月,在武汉大学的一栋教授楼里, 86岁的刘道玉在采访结束后,望着一旁正在搭灯光架的摄影记者时对我说。
立秋这天,武汉仍在溽暑中,珞珈山上的植物被傍晚的暴雨洗得翠碧。作为中国备受瞩目的教育改革者、武汉大学最有名望的校长,刘道玉从66岁搬进这栋教授楼后,在这儿接待了一拨又一拨从各地来拜访的学生、新闻记者与慕名求教的来访者。
半个多月后,全国各大学又将迎来新一批学生。恢复高考已经四十多年,但当今鲜有学生知道中国高等教育恢复统一招生的来由。
1977年8月,邓小平亲自主持教育与科学座谈会。武大化学系副教授查全性是会议代表之一,但他头两天没有发言。会议第二天晚,他向时任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刘道玉征求意见。作为座谈会秘书长的刘道玉,根据拨乱反正的需要,建议查全性提出废除“文革”中大学招生的“十六字方针”,正式恢复统一高考。次日上午,查全性在会上慷慨陈词,邓小平当场决定,“看准了的,不能等”。因“文革”停滞10年的中国高考重启自这年冬天。
2019年8月上旬,两张讣告贴在了刘道玉家楼下的公告栏。其中一张便是查全性。当年的同路人不少已相继离世。我向刘道玉转达81岁的老同事吴高福的慰问时,听者喃喃:“原来他搬去北京十多年啦,难怪我好多年都没有见到他了。”他说,“当年创办新闻系是靠‘两吴’(吴高福和吴肇荣),他们白手起家,四处网络贤才。后来,吴肇荣去了美国,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样的感怀时刻甚少。“我不喜欢老生常谈,希望你拟定一个新鲜的主题,以便我们集中在主题上,也免得耗费冤枉的时间。”他在来访前的通信中写道。采访中,每当讲到当今教育弊病,刘道玉激动得声音发颤,笔记本上字迹扭扭曲曲,但写作的思路却清晰。由于患有书写痉挛症,他右手提笔就抖。于是,他在十年前开始用左手写字,每年手录一两万字的读书笔记。
“要蓄力。”身体接连出现的问题警醒着刘道玉:右耳失聪,视力低下,右手无法书写,身体做了五次手术。他愈发珍视这副身体,生活极有规律,每日坚持走路,早晚自己保健按摩,每日写四五个小时:“因为视力很不好,所以不再看大部头的书了,我要蓄力,保护视力看最想看的书,写最重要的文章,把所思所想都留存下来。”
但他仍秉承“来者不拒”的信条,认为接待学生和热心教育的人们,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备有记事本,专供来访者记下名字和联系方式。他想记住每个人的名字,说不定哪一天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在我们写下姓名的上两行,两位来访者分别是来自武汉大学测绘遥感专业的在读生和来自广西师范大学的1980级学生。
“我已老迈。”人到86岁,刘道玉也没有驻足回望一生。他最关注的依然是中国教育的眼下与未来。他愈发感到时间珍贵,退休这些年他花了大量时间呼唤教育领域的改革——提出去行政化遴选校长、取消研究生免试推荐制等。他说:“我准备从教育的本源开始思考与写作。”于是,就催生出了《教育问题探津》和《爱的教育理论与实践》两本书。
赵林是1977年高考考入武大的学生,硕士毕业后在武大哲学学院任教至今,在他看来,刘道玉对整个武大的塑造不仅在教学质量上,更是在精神层面塑造了一代人:“整个学校管理层也有一种宽容的态度。这种宽松的学术氛围,是刘校长奠定的。”
或许这与暴风眼中的人的观感不太一样。
1988年,刘道玉在校内推行改革的时候,突然被免职了。官方说法是正常换届,但校内改革步子迈得太大和说话太直,被一些学生和老师认为是刘道玉被撤职的主要原因。
采访开始前,刘道玉拿出一张十多年前《南方人物周刊》为他拍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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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