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绘园:胡桃核里的遗民岁月
董小宛终究没等来园子落成那一天。哪怕她的名字总是和这座园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她从来就不是园子的主人。她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过客。根据有限的记载,她有限地来过几次。如此而已。尽管她热爱这座园子,热爱它的天光云影,虫声鸟语;热爱它春花万树的喧嚣,也热爱它秋雨落叶的孤凄。
责任编辑:杨嘉敏
(本文首发于2019年6月6日《南方周末》)
除了纪念董小宛外,冒襄重金购买并打造水绘园,是决心在一座精致的、自己的园子里,适性得意地过完这一生。其后近40年里,水绘园时常高朋满座,雅士流连,他们曲水流觞,分韵作诗……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360年后的惆望
董小宛终究没等来园子落成那一天。哪怕她的名字总是和这座园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她从来就不是园子的主人。她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过客。根据有限的记载,她有限地来过几次。如此而已。尽管她热爱这座园子,热爱它的天光云影,虫声鸟语;热爱它春花万树的喧嚣,也热爱它秋雨落叶的孤凄。
28岁那年,仿佛为了不让亲爱的人看见青春如何从自己脸上渐行渐远,董小宛在一场疾病之后,迫不及待地香销玉殒。倏忽三载,当她坟前的小草三度由枯转荣时,冒襄才从曾叔祖的后人手里买下园子,并加以大规模的改造与重建。这座园子,就是集风雅与秀丽于一身的水绘园。
为了纪念早死的爱妾,冒襄把水绘园的一座亭子命名为波烟玉亭。波烟玉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月漉漉,波烟玉,莎青桂花繁,芙蓉别江木”,这本是唐人李贺的诗句。冒襄在《影梅庵忆语》中说,董小宛最喜欢这首诗,每次吟到波烟玉时,总要反复多次。有月亮的夜晚,水榭中的二人世界,董小宛的吴越软语和窈窕身姿,天空的皎皎明月与脚下的潺潺烟水,一切都如此美好无缺,“人以身入波烟玉世界之下,眼如横波,气如湘烟,体如白玉,人如月矣。”多年后,繁华事散,冒襄犹自沉浸在对昔年美好生活的追怀中。
冒襄接手水绘园360余年后,我来到了这座古老的园子。我当然知道,如今的水绘园,可能与冒襄的水绘园已经大相径庭。因为,就在冒襄身后一百余年的乾隆年间,水绘园就年久失修,“荒落殆尽,仅一洗钵池存焉。然芦竹丛生,鱼苗零落,要非昔日面目可知也。”我眼前的水绘园,是上世纪90年代原址上的复建。而无论多么高明的复建,它与原汁原味的旧居,总有些貌合神离。
好在,根据资料说法,如今的水绘园大体重现了冒襄时代的格局。曾在水绘园客居的陈维崧解释,“绘者,会也。南北东西皆水会其中,林峦葩卉坱圠掩映,若绘画然。”
水绘园所在的如皋,地处长江以北,但无论人文特征还是地理特征,都具有江南气质——事实上,它与江南仅仅一水之隔,长江对岸,即是张家港。江南多水乡,河汊纵横,湖荡密布,如皋亦然——甚至,如皋这个名字,就意为水边的高地。水绘园位于如皋城东北部,运河及护城河将它三面包围,几条更小的溪流深入园子,形成了洗钵池和月池等湖泊。亭台楼榭,木石溪桥,静静倒映于深碧的水中。
园子里最古老的物什是一方池塘,一道石桥和一树盆景。池塘不算大,但曲水通幽,与园子之外的运河相勾连。这池塘,就是洗钵池。宋代的一位高僧,经常在池子里清洗他的饭钵,因而得名。池畔,宋时有一座寺庙——也就是那个洗钵的高僧出家的地方。一位后来名满天下的年轻人在此寒窗苦读,那就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石桥看上去并不起眼,桥面却是由四块巨大的黄石整块铺成。盆景是一棵同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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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阿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