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锡永先生言行录
责任编辑:刘小磊
1.锡永先生早岁以甲骨文成名,弱冠即以《殷虚文字类编》闻于世。观堂先生序之曰:“今世弱冠治古文字学者,余所见得四人焉,曰嘉兴唐立庵,曰东莞容希白,曰胶州柯纯卿,曰番禺商锡永。”后先生虽或有作,然亦与甲骨学且行且远。何也?盖先生属意于战国文字矣。执教于金陵大学之时,得公帑以搜购文物,即醉心于是也。《长沙古物闻见记》即斯时之作,‘古先’等石磬亦斯时藏器。后复有《石刻篆文编》《先秦货币文编》《战国楚竹简汇编》诸作,尽战国文字者也。故希白先生直斥为“甲骨学之逃兵”。
2.乙酉岁,三鉴斋夫子与甲骨文会于安阳,予仆焉。时有山西某氏谓锡永先生所作《浑源彝器图》乃剿袭其祖之作云云。夫子大惊,以为先生过矣。越数岁,予翻检于万维,偶见二帖,始知先生实无过也。是以知人言皆不可不察也。
3.李骆公者,闽人也,后居桂,擅书画,长于治印。画每类书,书每类画,印亦如之。锡永先生颇不屑。某岁,群贤毕集,共襄善举,所作书画悉沽之以助学。李氏、先生俱与焉。李氏所书云:“书画同源。”先生遂作“分道扬镳”,以示不两立也。
4.锡永先生未及知天命之年,而人皆称“商老”。盖尊之也。昔有《年龄歌》一阕,知者甚伙。惟言人人殊,版本略参差耳。予尝见先生金文条幅,云: “九十可算老,八十不希奇,七十过江鲫,六十小弟弟,四十、五十爬满地,二十、三十睡在摇篮里。”遗墨今藏吾粤档案馆,可称法帖者也。
5.锡永先生八十以后,鲜书于人前,是以墨迹甚难求。即如宪通夫子亦无先生片纸也。弟子某生一计,谓偶得宣城古纸,呈上以鉴赏云。先生曰:“宣纸之新旧,但濡笔便知。”众遂研砚开笔。先生一发而不可收,品纸之事盖早忘之矣。
6.锡永、希白二先生交逾六十年,然常因学问争讼。昔希白公《宝蕴楼彝器图录》一卷出,锡永公即起而辩难,谓内有伪器云。希白公岂可示弱,亦撰文以应,以为摩挲大内之器久矣,焉能真伪莫辨。锡永公曰:“希白兄所见正唯大内之器,不若余屡见欺于估商,有误收伪器切肤之痛,故偶尔失察实属平常。”后锡永公收捃古斋旧藏之春秋钟二枚,而希白公目为伪。二先生各执一端,终未能下。钟今归粤省博物馆,予尝于庋库内细观之,而独服锡永公也。越数岁,是馆复作鉴定,出其图影,刊诸《文物》,亦以不伪二字断之也。
7.民国十八年,国立中山大学即聘锡永先生为教授,兼代理语言历史研究所主任。时先生年仅二十有七耳。
8.吾粤档案馆藏中大于民国卅七年聘岑仲勉、王起及锡永先生为教授书。时岑仲勉及锡永先生月薪均为六百,而王起止五百六十。可知但教授矣,俸禄则不一。
9.锡永先生晚岁喜康园漫步。常于暮色中持一扇徜徉道中,扇上大书一甲骨文,曰:“风。”每过房舍,辄审视壁间门户文字,凡错字、劣字,必一一为之正。今诸部匾额,多为先生所书,尽当年所作者。先生复惬意于与人闲话。司阍贩夫,皆可与也。归,或持棒冰二,一左一右,且行且啜,若小儿然。予等偶见,咸肃立致意。
10.锡永先生尝任吾粤书协主席。每有书事,辄临而观之。傥见讹误,必面斥,请更之,曾不留情。或以名家为之辞,先生遂手执长竿,务欲除去。
先生又曰:“书法一道,当心无旁骛焉。若下笔之时拘于一点一划价值几何,字必劣败。”是以先生未尝鬻字已。
11.畴昔康园对面杂货纷陈者,商肆也。其侧复有小铺一。时皆无招牌。锡永先生屡帮衬之,曰:“生意生意,若无招牌,焉得生意?余为汝等书之,如何?”盖亦右军画鹅之意耳。
先生虽不鬻字,然时有出金而求字者也。先生遂生一念,曷积之以助学子耶?自是若有馈赠,悉交系之记会,谓助学金云尔。先生殁,积金仅数千,未能成事。后典藏室赞襄之,始有商氏奖学金矣。
12.容先生毕生不用硬笔。商先生则不甚择,就近取笔,可写辄用。予藏商先生手订之《契斋生活随笔》,即以圆珠笔朱批者。
而三鉴斋夫子于酒则不甚择,有言云:“红黄蓝白黑,皆可一饮数钟。”红盖“珍珠红”之属;黄即黄酒之属;蓝殆“蓝带马爹利” ;白则谓“莲花白”,亦略谓白酒也;唯黑乃“黑糯米酒”也。是以知中西醇醪,夫子尽可饮之,而无论酷否。然独钟黄也。
13.今吾粤嫏嬛福地,乃昔日中大礼堂也。十年劫后,典藏渐富,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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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温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