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学老师对12种好书的由衷感激

王前（资料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8年12月20日《南方周末》）

藐予小子，至今学无所成，写自己的书单实在心生惭愧，倒不如说是向我书架上的神明致敬才确切。跟书打交道有几十年了，立志做点学问也有四分之一世纪多了，作为资深书呆子多少有点感想和教训。既然承蒙编辑友人不弃，写下来也许可以表达对我读过的那些好书的由衷感激，如果万一会对读者有点介绍之功，进而能鞭策自己更加努力读书，便是无上之荣幸了。

德国文豪托马斯·曼的公子戈罗·曼是位大历史学家，他说过Wir alle sind,was wir gelesen(吾辈皆所读书之产物)。一般而言，的确如此。当然这样说并不是为自己辩护，自己造就得不怎么样，责任并不在书，都要怪自己读书不得法，这是要声明在先的。

①《人论》

生长在浦江之滨，上海应该算是全国书店很多的地方了，但记忆中小时候的书店真正的学术书籍很少，多是外国文学名著之类，一直到读高中的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书的种类忽然猛增，各种西方学术名著译本三天两头出现在店头。当时南京东路新华书店有学术书苑，是读书人爱去的地方，读高中时起就常光顾那儿，源源不断的新书，令人有如行山阴道上目不暇接之感。高中时买的第一本哲学书就是恩斯特·卡西尔的《人论》。不仅自己读，而且还推荐给上外附中的同班同学，还代为购入了数册——如今想来实在有点唐突，竟然把不太好懂的哲学书推荐给同学，而那几位同学竟然也好奇心十足托我去买了——那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时代。

虽然那时已读了些西方哲学书，但《人论》毕竟是卡西尔对自己一生哲学探索的一个总结，哪里是一个高中生能够完全读懂的。不过因此牢牢记住了这位在纳粹取得政权后留下一句德国要完就毅然决然踏上流亡征途的犹太哲人。到日本留学后，在买书的天堂神保町的书店里第一次看到他的德文原著时兴奋不已，经过这些年的收集，已基本上收全了他的代表作，甚至连他主编的十卷本康德著作集也咬咬牙买回家了——本来就是康德的脑残粉，这都要感谢高中时学校图书馆里的那本苏联哲学家古留加写的《康德传》——连当今德国最好的康德黑格尔专家Dieter Henrich都称赞这部杰出的传记，当年苏联的哲学家能做到这个水平，也十分令人佩服。

卡西尔在1929年的达沃斯辩论中据说完败给了海德格尔，从此德国哲学的皇冠便戴在了海德格尔头上。一直到前些年一位年轻的英国学者给卡西尔写传记时也说卡西尔不仅输给了海德格尔，而且也输给了维特根斯坦和胡塞尔。有意思的是，1990年两德统一后，几位景仰卡西尔的德国学人编辑出版了他的全集和遗稿，全部加起来虽然不及海德格尔的一百多卷，但也有四十多卷了。德国学者Enno Rudolph写书为卡西尔恢复名誉，说卡西尔作为海德格尔的批评者，面对欧洲现代性的问题，发展了富有建设性的、强有力的反虚无主义的哲学。也许冷战结束后不少德国人蓦然回首，发现还有卡西尔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