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生活 捷径还是迷宫?

在日益流行的极简生活方式与消费行为中,极简的美学意蕴、哲学内涵、生活理念与商业价值早已泥沙俱下

责任编辑:周建平

在日益流行的极简生活方式与消费行为中,极简的美学意蕴、哲学内涵、生活理念与商业价值早已泥沙俱下

购物狂的自白

杨洁望着她的手机屏幕,犹豫是否要删除那几个老诱惑她买东西的购物App。

她左右权衡,决定删掉带有“唯品会”字样的粉红色图标。她又瞧了瞧其他软件——“当当”“西集”和“考拉网”似乎在她眼前闪烁……她没眨眼,一狠心把它们都删了。

她松了一口气。但放眼望去,手机界面上依旧保留着“天猫” “淘宝” “苏宁” “京东” “亚马逊”等购物软件。她决绝地说,这几个软件她一定会删。今年10月出国之前,她会给自己设一个deadline,在此之后,她将不再通过这些平台购物。

尽管如此,她现在仍忍不住每天查看那些手机购物App上的打折信息。“打折啊,总觉得不买就亏了啊!但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东西。”杨洁忿忿地说。

从3月接触“极简主义”和“断舍离”的课程开始,她虽然控制自己少买了很多东西,也扔掉了很多无用的物品,但“剁手”和“囤积”的毛病还是时常发作。夜深人静时,那些折扣信息和购买的欲望在她的心里撩拨,让她在冲动下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

最近一件让她后悔的事情是6月份在当当上给女儿买裙子。“一条裙子60块钱,要是四条一块儿买,好家伙,只要100块钱左右!我竟然就一口气买了四条!”一条裙子给女儿穿,另外三条可以让女儿拿去送给她的小伙伴,一举多得,她满心欢喜地等着。可等到东西寄来,她拆开一看——裙子质量糟糕根本送不出手。她转念一想,决定自己穿两条,女儿穿两条,凑一个“情侣装”。

结果是,杨洁穿了一次就永远把这四条裙子封印在衣柜里了,因为她穿着实在别扭,而女儿也一点都不喜欢。可怜的裙子们崭新而整洁地躺在衣柜里,再没有人碰过。

其实在早些年前,杨洁已经发现自己有“囤积癖”的“症状”。上大学时托运了整整一吨重的行李、为免运费凑单买了三十多盒酸奶吃不完又急着到处送人……一方面,她对物件非常留恋,舍不得扔;另一方面,她又很容易受到商家折扣信息的诱导。杨洁家随处可见囤在家里的纸巾、洗手液、洗衣粉等家用物品及为孩子囤的奶粉、尿不湿和玩具。

为了有序地存放这些物品,她曾学习整理和收纳。当东西归拢妥当,新的空间腾出时,她又开始考虑为了不浪费空间而安置一个新的收纳柜或收纳箱。她在网上搜罗各种尺寸奇特的收纳产品:“我在我们家厕所的洗手池下边放了一个长的床头柜,边上又放了一个高的立体的柜子,就那么点地方,就那么一个尺寸,但我真就在淘宝上面找着了!特别贵!但是就只有这个尺寸的柜子能放,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就是得买! ”

从此,不用的东西都心安理得地转移到这些柜子里:多余的洗发水、洗衣粉,孩子的沐浴液,从酒店带回来的牙刷,行李的打包带,不用的吹风机和插排……杨洁特别钟爱那些柜子,因为它们“一个犄角就能放下”,柜子还有好多层。她在网上订购了一个又一个柜子,柜子里就有越来越多的空间等着她去填塞,于是又开始了购买和囤积的循环……

杨洁 图 / 本刊记者 梁辰

减法的魔力

今年3月,杨洁所在的公司开设关于“极简主义”和“断舍离”的讲座。看到那些收拾整齐的家居照片,听说那些崭新的整理方法,尤其听说扔东西能帮助人审视自己和物品的关系后,杨洁的内心再次汹涌澎湃。

作为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她从办公室开始了对自己的“清扫”。

“我就开始扔我办公室里的东西,扔了好多纸,纸篓都满了,满了之后又拿一个袋子套上,又接着扔。该撕碎的撕碎,该不要的不要,我就觉得那种感觉挺爽的。”

那种“挺爽”的感觉让她扔上了瘾。接着,“断舍离”的旋风就刮到家里。杨洁开始随身带一个大袋子,看到任何不需要的东西就扔。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发现自己身边有如此多的废物。那个大袋子就像一个降妖锦囊,无用的、糟糕的东西都能收走,杨洁感觉无限畅快。

曾经,她无法拒绝物品,从朋友送的东西到商家卖的商品,还有那些坏掉或缺少零部件的旧物,它们在她的家里越积越多,她却总是舍不得扔掉。但她觉得自己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无法拒绝人。因为害怕被人拒绝、批评和责难,她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求——她也害怕别人受到伤害,总在为迎合别人而疲于奔命,她的精力被分散到许多细枝末节又没有价值的事上。

但“极简主义”的活法开始让混沌的她有了一些清晰的“重心和边界感”。柜子里那两支找不到接线口的录音笔,给孩子买的辅食器,办公室里的各种插头、充电器、镜子、小夹子和小镊子……她都狠下心扔了,一些有价值的物品放在二手平台上售出,还有更多她觉得能物尽其用的东西,则送给了朋友们。

她告诉我,自己其实不想接受采访:“我现在希望我的内心能强大,不要去想那么多,比如拒绝你你的感受怎么样。我要真实地告诉你我的感受:我不愿意有任何一个让我展示的机会,我觉得这个状态不好,所以我就拒绝你。”

10月,她将会辞职,然后打包好少量行李前往新西兰。这对她是一个实践“断舍离”的挑战,也是一个改变自我的机会。“我需要用一些方法来让自己更冷静,改变快一点,坚决一点。这个环境我可能适应了40年,我要换一个新的环境,用新的理念试一试。”杨洁的目光坚定,说话带着一种自我肯定的语气。

与入门仅几个月的杨洁不同,李明丽践行“极简主义”的生活原则已经八年。“极简主义”从有形的条规,成为一种习惯,内化为她心中自然的快乐和从容。

将李明丽带入“极简主义”的却是她的抑郁情绪。李明丽将她八年前的生活形容为“一片糟糕”——她不合群,局限在自己的小世界中走不出来,排斥别人的意见,学不会如何与周围的人、事、物相处,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只知道哭,每天在纠结与痛苦中度过。

那时,一种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四处寻找解脱之道。她无意中发现,每当她悲伤失眠的时候,擦拭桌子、清扫垃圾或是整理房间能让她获得轻松的心情,通过这种方法释放压力,她能够很快入睡。

由此,她开始尝试做减法的生活方式:比如减少自己的物品数量,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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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周凡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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