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寻访“1942大营救”
有意思的是,在这朵历史浪花的背后,折射出南中国这片热土,如何将“沧海桑田”这个时间大维度的成语浓缩在几十年间变为现实。
责任编辑:杨嘉敏
(本文首发于2018年10月25日《南方周末》)
广东文化标本观察之五
这是一段过去了不算久远的历史。然而因为资料的语焉不详,让作者在深圳这样一座日新月异的城市里,寻找七十多年前那场大营救留下的痕迹,变得并不容易。
七十多年的时光像那条缓缓冲刷深港边界的深圳河,尽管两岸风物已与当年殊异,但流淌的河水仍是一条充满记忆的纽带,偶尔泛起的浪花正是不会沉寂的往事。
有意思的是,在这朵历史浪花的背后,折射出南中国这片热土,如何将“沧海桑田”这个时间大维度的成语浓缩在几十年间变为现实。
深圳河两岸,一边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深圳高楼,一边是稻花香里说丰年的香港农田。深圳河自东北向西南流入深圳湾,出伶仃洋,中下游为深圳与香港的界河。
香港:倾城的至暗时刻
“那天是十二月七日,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炮声响了。一炮一炮之间,冬晨的银雾渐渐散开,山巅、山洼里,全岛上的居民都向海面上望去,说开仗了,开仗了。”这是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描写香港沦陷时的一段文字。虽是小说家之言,却基本与史实相符。在日军攻占主要水源地--黄泥涌水库,切断港岛的淡水供应后,12月25日圣诞节的黄昏,飘扬在中环半山总督府上空的米字旗易帜成膏药旗。香港进入了历史上黑暗的长达三年零八个月的日据时期。
由于港战的突然爆发和迅速结束,连接香港岛与九龙半岛的航道遭到日军封锁,平日舟楫往来的维多利亚海峡,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弹丸之地的香港岛上,数百名内地文人、学者和社会活动家来不及撤离,整日惶恐不安,躲避着特务的劝降和宪兵的追捕。他们无路可退,背后是正在爆发着战争的太平洋。
很多年以后,胡绳回忆起滞留港岛的那段“生死难卜”的日子:“……我们便被投入到战火下面生活。我们放弃了跑马地的寓所另找住处……我和朋友们的联系几乎都断掉了……”
就在这一批平时消息最为灵通的文化人为自身出路焦虑不堪、忧心如焚的时候,八路军驻港办事处(当时设在皇后大道中18号二楼,对外称“粤华茶叶公司”)负责人廖承志已经接到了远在重庆的周恩来的密电--全力抢救民主人士、文化界人士的指示。1942年元旦,廖承志、连贯、乔冠华三人星夜冒险从铜锣湾避风塘偷渡到对面的九龙红磡(日后众多文化人离开港岛偷渡九龙基本上走这条线路),在旺角上海街的一幢楼房里,以打麻将为幌子,和前来接头的广东人民抗日游击总队(东江纵队前身,以下称游击队)政委尹林平敲定了大营救的两条主要交通线:一条是从九龙至西贡镇,经沙鱼涌进入惠阳游击区的水上交通线(东线);另一条是从青山道经荃湾、元朗进入宝安游击区的陆上交通线(西线)。
一场即将影响中国文化进程的大营救,在日本侵略者的刺刀下开始了。半个世纪以后,胡绳写下的这段文字差不多就是当时亲历者离开港岛的共同记忆,“一天,一个朋友来通知我,立即在当夜坐船渡海到九龙,准备步行离开日本军队占领地区,进入东江游击队的地区(这个地区大致上就是现在的深圳)。”
东线:探路急先锋
1942年元月3日,清晨5点多,古老的沙鱼涌迎来了两位客商和一位教书匠的身影。步履匆匆的他们,很快淹没在“投墟”(赶集)的熙攘人流中,向村外走去。除了人群中十几双护送便衣的眼睛紧盯着他们,并没有其他人多看一眼。沙鱼涌的村民早就见惯了繁忙的水陆码头上形形色色的过客。
这三位过客,正是前一天在九龙部署大营救的廖承志、连贯和乔冠华。此刻,他们正以“被营救者”的身份,冒着巨大的风险,充当着东线探路的“前哨”。沙鱼涌就是首个登岸点。
沙鱼涌位于大鹏半岛西南端海岸线的中间点,南临大鹏湾,全长10.9公里的葵涌河在此入海。明朝初年,客家人已在河涌东岸构筑村落。因为晒制海盐又有天然避风港,明清两代均于此设办盐埠,管理产盐及贸易。而后逐渐增设商埠子埠和海关关厂(即海关分关)。1938年,日军侵略华南,占领各大城市,控制主要交通线后,与九龙隔海对望的沙鱼涌凸显地利,成为华南地区与香港联系的重要通道。其时,小小的渔村俨然是一座“微型城市”:海关、警署、教堂、银行、货栈、当铺、妓院、烟馆……每天十余艘客货轮往返沙鱼涌和九龙之间,贩卖物资的商贾以及从事搬运的人员达万人之多。这里,交通便利、人事混杂,便于营救中的接应和掩护。
那个时候,沙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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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刘小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