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稿】接待奈保尔的那两天

以绝望来把握希望。世界如斯,他心底如斯,他笔下如斯:种族歧视,文明冲突,爱恨交加,真假难辨;希望和绝望,如影相随,在默默地勾结、斗争。“我没有想到,在中国有那么多我的书迷,而且对我的文本有那么深刻的解读,我很高兴。”

责任编辑:朱又可

麦家在杭州的家里宴请奈保尔。 (朱丹阳/图)

据英国媒体报道,当地时间8月11日,印度裔英国作家V.S.奈保尔在伦敦家中去世,享年85岁。奈保尔在2001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作品主要以小说和游记为主,代表作包括《河湾》(A Bend in the River)和《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A House for Mr Biswas)。

“诺贝尔是地球上少有的几个人造太阳之一,凡是有幸登上这个奖台的人,必将不幸地在灿烂中裸露,每一根汗毛都会被聚光灯丈量,在口水里肥沃。关于奈保尔的口水仗,打得尤为激烈而持久。”

我们今天重推麦家老师2014年8月刊于《南方周末》的文章,文中对与奈保尔会面的回忆,或许能让我们在作品之外,看到奈保尔更生活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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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早看奈保尔的一本书是《米格尔街》,那时的译本叫《米格尔大街》。好像是浙江文艺社出版的,白底子封面,黑体字书名,没有腰封,没有宣言,简单至极的设计,默默无闻的登场,暗示这不是一本出版社力推的书。我看它是因为有朋友推荐,说这是一部“轻松又聪明”的小说,写贫穷、落后的一条街、一群人,有第三世界的“体温”。吸引我的是“聪明”之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小说写得笨,想变聪明。有一天,我把这本书和几十瓶蓝墨水一起买了回家。

那是2000年初夏,我刚迁新居,是一套当时并不多见的跃层,将近200平方。我从一年前开始装修,亲自设计、招工、买料、监工,装装停停,修修改改,耗时一年多。楼上一层,从楼梯开始,全是我个人的地盘,楼道两边挂着藏式挂毯和挂盘,楼梯口吊着昏暗的马灯,阳台上种着一棵从大凉山移来的三角梅,书房里是我积攒了十多年的书:有些书跟我从福州出发,去了南京、北京、西藏羊卓雍湖,现在终于安耽下来,无需舟车劳顿。我不相信我还会再迁徙,还会买更宽敞的房子,因此我才会如此不计精力财力,大搞建设,不厌其烦。

其实烦恼每天都缠我,只是想到,既然要一辈子交给它,我理应为它吃苦受累。书房是我的天堂,连地板都是亲自去乡下买老房子拆下来的木料,请木匠现场做的,自己上漆,清漆里加了蓝墨水,一遍一遍刷,刷成钢青蓝。比蔚蓝的大海还要蓝。深蓝。我就是一遍一遍刷着地板,累了,去阳台上抽烟、喝茶、看书。这个时间长达半个多月,我看的书至少有十几本,但现在想得起来的只有这一本:《米格尔大街》。这本书果然是聪明,文笔清丽,幽默轻松,可以从任何地方开始读,像画册。我头一遍是通读,后来是翻来读,反复读。像刷油漆一样,刷多了,就长牢了,化不掉。记得一天,我就用刷地板剩的蓝墨水写了一则读书笔记,其中有这样一句:他们是如此卑微,却又都如此快乐,像一群蜜蜂。当时我不知道,一年后这位作家将得诺贝尔文学奖,更不知道十四年后我们会在杭州见面。

那时我在成都,现在我居杭州。就是说,当时我也不知道,那套被我以为要厮守一辈子的房子,其实只陪了我七年,离一辈子太远!现在,那一屋子地板依然蓝得发青发亮,我却只能在梦里见到它。我确实时常梦见它,因为那蓝色里漆进了我太多汗水,也漆入了我不少美好记忆,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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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是地球上少有的几个人造太阳之一,凡是有幸登上这个奖台的人,必将不幸地在灿烂中裸露,每一根汗毛都会被聚光灯丈量,在口水里肥沃。关于奈保尔的口水仗,打得尤为激烈而持久,自私、贪财、刁蛮、嫖妓、对妻子无情、对情妇施虐、对朋友不义、对读者轻蔑,等等,一个在生活中几乎是令人憎恨的恶棍形象,在诺奖光辉照耀下脱颖而出,活灵活现。好在出版商和读者不是道德家,书被一本本翻译出版,一本本在市场上走俏。我就是躺在蓝色的地板上一本本读:《河湾》、《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印度三部曲”等,几年间读了七本书。不能说每一本都喜欢,但毫无疑问,我喜欢这个作家,虽然他和我的写作风格截然不一。

奈保尔:我没有想到,在中国有那么多我的书迷,而且对我的文本有那么深刻的解读,我很高兴。

如果只是为了通俗文学,我是不会写作,但通俗文学就在那里,就像钟摆一样。尽管会变化,严肃文学也就在那里。

麦家:文学与生活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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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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