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钉窗户的人 白先勇二三事

我第一次遇见白先勇是1973年的夏天。

责任编辑:朱又可

作者第一次遇见白先勇是1973年的夏天在旧金山,一起相聚的还有在圣塔芭芭拉做博士后研究的诗人王润华与淡莹夫妇,没想到这是“四友”唯一的一次共聚“游园”。当时有此《四友观石图》为证。(资料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8年1月18日《南方周末》)

唉呦!你可真是不知道

白先勇把车子开进弯道,树篱旁迎面一株宝塔松,墨绿满眼,这就是他口中的“隐谷居”(Hidden Valley)了。下车,我回头看一眼那棵松,提着行李走上大门廊,他开了门灯和室内灯,直接把我让进客厅旁的客房,简单介绍了卫浴厕所与厨房冰箱的位置,嘻笑着说,不急不急,等一下,来厨房先喝一杯冰啤酒,再睡不迟,包你一夜好梦。

我放好旅行箱,到浴室洗了把脸,精神为之一振,再回到房间,关上门,便觉得有点闷,又开门朝厨房走去。这时白先勇正忙着开罐倒啤酒,见我来了,忙招呼我坐上高脚椅。我喝了一口海尼根(Heineken)说:“西雅图那边都喝Olympia,广告说‘It’s the water’,用的都是从奥林匹克雪山上的冰河水。”“啤酒嘛,还是要喝欧洲的呀!我可没有你们那个杨牧会喝,听说喝得手都有一点抖了呀,这怎么得了。”

“啤酒我也是到西雅图才学会的,以前在台湾,会喝一点,都是白兰地、强尼尊者、绍兴、茅台之类的,还有果子酒,浅尝一两小小杯,不真喝,过年过节吃酒席,助兴而已。”我又豪爽地浮了一大白,“下飞机,到了杨牧家,一进门,就每人发一瓶啤酒,不喝完,不许走,说是念研究所又写诗,不会喝啤酒,实在太不像话,这是美国,非练出来不可,不然将来怎么修课!没法混了。”

“怎么,你们那边上课还可以喝酒?”

“起先我听了也觉得纳闷,校园不是不准卖酒、带酒吗?后来在英文系选修了一门浪漫诗,教授直接把seminar room安排在校园外的啤酒馆里。男女同学人手一大杯(pitcher),泡沫四溢,还没浪就漫了,女生比男生还要豪气。”我举起手中的啤酒笑着说,“而校外啤酒馆,居然还真设有为研究生准备的研究课室,里面的长条台桌,木头厚椅,都是大粗雪松原木做的,真叫我开了眼。谁要是念到拜伦的Dun Juan,或Coleridge的Kubla Khan发了酒疯,那些桌椅又大又重,任你再疯也是疯不动的。”

“我们家门口那棵,就是雪松,没想到还可以制家具。”

“雪松也叫宝塔松,样子笨拙,不入我们画家之眼,只有下雪时,一层雪白一层墨绿,最好看,你们这里又不下雪,应该种姿势奇崛的赤松或黑松,才能配你这个主人,合了我们墨彩画家的胃口。”“唉呦!你可真是不知道,罗青呀,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呀,为了整这个院子,都差一点快没把我给累死,这棵松是前屋主留下的,好歹也是松,长得也够粗大的了,可没力气再折腾。要想有古松,屋里挂张文征明的画片得了。”

“配合你的个性,挂更妙!来,为画中古松干一杯!”

回到卧室,我感觉这客房好像从来没有人用过,一切整洁如新,气味却有些陈旧。想打开窗,透透晚风夜气,却发现两扇面对后院的窗户,全都被大粗钉子,从屋内钉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打开。

把窗户钉死的事,我在台湾常见,尤其台风来时,不少人家都这样,只不过,台风一走,钉子就拔出来了。钉窗户的事,我没干过,但帮忙拔窗钉的经验,我却有过不止一回。这里是美国加州圣塔芭芭拉,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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