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澧:抗议奥运火炬的是何种西方人

向市议会提议授予嘛喇赖达“荣誉市民”称号的巴黎市长德拉诺埃,2003年SARS期间接受我国驻法大使邀请上中餐馆赴晚宴,扭转了巴黎中餐业的一时冷落。当年春节,他还在市政府举行了首次中国新年招待会呢。

拉萨3・14风波之后――当局早晚要用“风波”一词定性的(否则就是公然推行民族歧视政策了),敝人理性爱国,用词上走先一步――在一些国家,特别是欧美,奥运火炬接力受到很多人的抗议。这些抗议者,主要是什么人?像国内宣传的那样,他们是死不改悔的种族主义者?或是准备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的死硬帝国主义分子?

火炬传到旧金山那天,有好事者记录了一段中国学生和美国抗议者的对话,发在海外报纸上。抄译如下。

美抗议者:“自由西藏!”

中国学生:“这不干你的事。”

美抗议者:“这当然是我的事,人权是每一个人的事。”

中国学生:“你的祖先来美国后杀了那么多印第安人,你为什么不批评他们?”

美抗议者:“他们错了,但我现在无法对他们做什么。但这并不能给予中国政府在西藏同样行事的权利。”

中国学生:“美国政府正在伊拉克杀人。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

美抗议者:“我一直在运用一切机会去抗议我的政府。”


中国学生用的完全是国内的宣传语言;但美国抗议者并不是要杀印第安人的殖民者,也不是要打伊拉克的帝国主义者,他根本不为美国辩护。两人鸡同鸭讲。

其实,对美国社会比较了解的人都知道,喜欢上街的是左派;真正思想上、感情上抵制社会主义的右派,更多是待在家里,听听讽刺民主党的脱口秀笑话。那位美国抗议者,如果你说要去抗议CNN辱骂华人,他或许会说“同去同去”。他甚至可能比你还左,还会加一点阶级斗争理论,声称CNN被军火集团控制,曾为入侵伊拉克制造借口。美国大学里有的是服膺马克思主义的左派教授,教出了一大帮左派学生。这位美国抗议者,在人权问题上有不同认识,但他肯定不是反华分子。他去抗议,并不是对中国和华人有恶意。

就是某些似乎像“反华分子”的人,比如向市议会提议授予嘛喇赖达“荣誉市民”称号的巴黎市长德拉诺埃,也曾在2003年SARS期间,接受我国驻法大使邀请,上中餐馆赴晚宴,扭转了巴黎中餐业的一时冷落。这位市长在法国算左派,他在人权问题上有不同认识,但决不是“反华分子”。当年春节,他还在市政府举行了首次中国新年招待会呢。

说到SARS,就要提到这次赶来北京的法国总统特使拉法兰。温总理当着记者的面,明明白白地说:你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2003年SARS期间,你当时作为法国的总理,如期访问中国〔笔者注:当时各国政要都推迟了访华日程〕,至今我们还记忆犹新……我们是把你作为老朋友来欢迎和接待的。但在新华社和CCTV的新闻报道里,这段话却略掉了。留下的是温总理阐明了拉萨事件真相以及中方的原则立场,拉法兰则说欧洲和法国公众应增加对西藏真实情况的了解。再传到愤青那里,就成了傲慢的法国人终于低下了他们的头颅。

法国人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只是当舆论导向是鼓吹“爱国”时,我们的宣传常常“忘掉”了西方人的友好表现。

毛泽东曾说:“我们是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主义叫我们看问题不要从抽象的定义出发,而要从客观存在的事实出发,从分析这些事实中找出方针、政策、办法来。”从对西方人的几十年不变的刻板宣传定义出发,是找不出解决我们当前问题的方针和政策的。某年,我国一个高层代表团去美国谈判WTO事项,当时的驻美大使被人戏称为“红卫兵大使”,代表团对学生讲演时说:生产一双鞋子,中国工人只拿到两美元,但在美国要卖一百二十美元。言外之意,钱是美国赚的,这对美国有利。美国商人或许听了高兴,但美国人并不都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愿来听讲演的学生,肯定关心政治。其中很有一些年青人,生在基督教家庭,见到自己生活这么好,非洲黑人那么穷,心中充满负罪感。又当“弑父娶母”的反叛年龄,恨不得把父母的基业全分了,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美丽新世界。就在这次讲演前不久,哈佛学生静坐,要求把校服制作移出某国“血汗工厂”。你说中国工人只拿两美元,学生们更觉得你们那里都是“血汗工厂”了。左派学生才不管美国赚多少钱呢,哈佛学生就不在乎买校服多出钱。

这话对议员讲也不成。议员竞选时,往往声称自己是从下层奋斗上来的,他们也不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个别真的当过资本家的,也不会承认自己“唯利是图”。结果,这次游说,对美国国会和民间舆论的触动就很小。

其实,如果思想再解放一点,步子再大一点,我们完全可以从美国人喜闻乐见的人权角度开讲。就算“血汗工厂”吧,也使农村妇女有了高于务农丈夫的收入,大大提高了她们在家庭的地位。再基于事实开点夸张的玩笑,来一句“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只怕就会有议员站起来说:先生,我被你说服了,我一定投票支持中国加入WTO。

国内宣传里的对西方人的不实之词,从前误过事;如果坚持相信下去,将来还会误事。现在离奥运会不足一百天了,我们要警惕这个问题。

网络编辑: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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