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楼影院】《少年时代》:时光飞逝,回忆永真

近来有一部好评如潮的影片,《少年时代》。这是一部极其独特的电影:男主角艾拉·科尔特兰从6岁一直演到了18岁,时间跨度达12年。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带领固定的班底每年在艾拉的暑假进行拍摄:这是一个男孩持续参演了12年的电影,这部电影讲的故事就是他的成长。

《少年时代》剧照 (豆瓣/图)

近来有一部好评如潮的影片,《少年时代》。这是一部极其独特的电影:男主角艾拉·科尔特兰从6岁一直演到了18岁,时间跨度达12年。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带领固定的班底每年在艾拉的暑假进行拍摄:这是一个男孩持续参演了12年的电影,这部电影讲的故事就是他的成长。

新浪潮大师特吕弗曾以安托万为主角,连续拍摄了《四百击》、《偷吻》等五部电影,饰演安托万的让-皮埃尔·利奥,在千万观众前面,从小孩长成男人。但安托万系列电影是一系列生活的断片,《少年时代》则是一部连续的、完整的电影。

苏珊·桑塔格论摄影:摄影是一门挽歌艺术,一门黄昏艺术。大多数被拍摄对象——仅仅凭着被拍摄——都满含感染力……所有照片都“使人想到死”。拍照就是参与另一个人(或物)的必死性、脆弱性、可变性。所有照片恰恰都是通过切下这一刻并把它冻结,来见证时间的无情流逝。

影像作为凝固时间、保存记忆的“魔法”,是人类发明此技的初衷,也是影像美学最基本的一种特质。任何一张照片,都是逝去时间的定格,扩展来说,一部电影,无论什么题材,都是在时间的流逝中讲述故事。《少年时代》12年的跨度是真,故事则有编排,12年的时间赋予了这部电影“记录与保存“的内涵,但编排的故事还是提醒我们:这是一部虚构电影。记录与虚构这一对表面上的矛盾体,在这部电影里浑然天成。

电影围绕梅森这个小男孩展开,离异家庭的孩子有一个颠簸却不失开心的童年,分道扬镳的父母对他都很关爱,还有个鬼马精灵的早熟姐姐(饰演梅森姐姐的小演员,是导演的女儿)。他经常有一些脑洞大开的奇思妙想,以为把水珠迅速洒到天上,会变成黄蜂,想用卷笔刀把石头削成箭头,在桥洞底下涂鸦,还收藏蛇的脊椎骨。电影中有个意味深长的情节:小梅森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只鸟的残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死亡和时间的联系。

在母亲再婚前,我们看到了一个敏感但不阴郁,聪明而充满好奇的可爱男孩,随着母亲改嫁,接连遇到暴力酒鬼、直男癌退伍军人,这些经历给了少年时代的梅森极深的影响。他的性格不断趋向内敛,带些青春期的抑郁,他的叛逆不是爆发式的,只在温吞的表象下陷入自我中心。巧合的是,扮演梅森的艾拉,在漫长的拍摄期间也经历了父母离异,明显的,我们能感受到小演员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细微情感。

作为成长电影,少不了表现他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诸如校园暴力,爱情,性,酒精,大麻。梅森一概接受,我们看不到他有挣扎,看不到道德规诫在他身上的作用。他张开双臂,迎接一切到来的新鲜事物,全身心地投入到各种“体验“中。他遇到了一些好人,像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那样,打工时的那位餐馆老板,在暗房教导他的老师。他经历着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挫折,高中毕业前夕和女友分手,像每个少年那样,被占有欲、自尊、不甘心所折磨。好的成长电影,总能唤起我们在回忆中酸甜苦辣的共鸣。——吊诡的是,我们很难把艾拉·科尔特兰和小梅森的成长分开,我们到底在分析一个电影角色,还是在试图认识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少年?

小梅森(Mason Junior)的名字暗示了和他父亲老梅森之间和谐的关系。他对父母分开一直耿耿于怀,被继父强迫理发,母亲劝慰他:我们是一个家庭。他说:我们本来就有一个。有着音乐梦但从未实现的父亲经常给他和姐姐唱些口水歌,和他一起宿营,送给他自己精心编排的披头士专辑。开朗潇洒的父亲教导他如何对待女人,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叮嘱他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而他的母亲是个近乎完美的“地母”形象,深爱子女,勇敢面对困境,从不承认两个孩子是自己的“错误”,她一直在主动、勇敢地拥抱生活,为了子女不断奋进,包括先后的两次婚姻,我们看到了她如何委曲求全,如何忍辱负重,却在子女安全得不到保证的时候勇敢地离开。她有脆弱的时刻,但从未放弃。在她的遮护下,我们的小梅森没有沦为平庸,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进取。而艾拉·科尔特兰本身的父母就是艺术家,他从小便有非凡的艺术品位,七八岁时就和父亲的扮演者伊桑·霍克讨论艺术,见解独到。有趣的是,艾拉在进入叛逆的青春期后,不想再配合导演拍摄,还建议导演干脆把他写死算了。如果说电影故事是虚构的,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导演必定参照着艾拉的成长轨迹,来为梅森设计12年的剧情。现实与虚构在这一点上再次混淆,假作真时真亦假,让我们玩味不已。

影片自始至终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对岁月流逝持以处之而不觉的态度,剪辑上也不会刻意突出时间年份的变化,镜头一转,我们回味半天,才知道又过了一年或几年。这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不正是回忆的滋味吗?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大名鼎鼎的“爱在三部曲”,每部之间都相隔九年拍摄,他对时间流逝极其敏感,表达也颇细腻。他刚赞叹纽约世贸大厦宏伟无二,几个月后便在911中化为废墟,他深知时间洪流的无情与包容,不管浮士德如何呼喊让美停留,时间从不回头。他对时间的处理也是如此:自然而然地身处其中,决不刻意地点明、渲染岁月流逝的感伤。

《少年时代》对时间的处理方式很“冷”,不提示具体年份,而是通过细节来暗示时间的流逝,手机从翻盖到爱疯、哈利·波特的首发仪式、伊拉克战争、布什和奥巴马的总统竞选,都是明确的时间节点。甚至梅森带儿女去看的那场棒球比赛,也是2005年4月8号进行的休斯顿太空人队和辛辛那提红人队的真实比赛。在这些时间节点下,梅森的故事不断继续,成长与衰老在交替,唯时间外,没有永恒。

电影中第一次见到父亲前,姐姐说:我们好像有八十年没见过他了。妈妈纠正道:其实是一年半!——这种稀松平常的对话,在这部电影里有了特别的提醒作用:这个故事在我们看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同理,在电影结束后还会继续——与其说这是电影叙事的幻象,毋宁说是时间的幻象。

电影结尾,我们的小梅森离开伤心岁月流逝的母亲,去了大学,遇到新的朋友,新的恋人,他的生活仍在继续,屏幕上的end只是这段“记录“行为的终结,并不是他生活的end。电影给了我们一百六十五分钟的虚构故事,这虚构却比许多现实还要真,这是电影的魔力,也是时间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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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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