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语】骑行

且说这个月去四川松潘七藏沟骑行的事儿。因为工作与私谊,我约上诗人、画家宋琳夫妇同行。临行前诗人赵野鬼鬼地说:“宋琳的身体不行。”我对此全不放在心上,因为我相信人面对良辰美景,必然会毅然前行,那些挑战不仅不会构成障碍,反而会对他产生一种力量上的牵引。事实上果是如此。

照理说于公于私,这期该写写李敬泽,与他也是不久前在京还见了面。但敬泽对于世事洞见太深,我言多必有失,所以最好还是存而不论,来聊聊其他的。

且说这个月去四川松潘七藏沟骑行的事儿。因为工作与私谊,我约上诗人、画家宋琳夫妇同行。临行前诗人赵野鬼鬼地说:“宋琳的身体不行。”我对此全不放在心上,因为我相信人面对良辰美景,必然会毅然前行,那些挑战不仅不会构成障碍,反而会对他产生一种力量上的牵引。事实上果是如此。

到达的第一天晚上,我们住在一个由当地藏民村落改造而成的酒店里。酒店旁四野芬芳,有着丛丛簇簇人工栽种的虞美人以及野生的巨大的黄色花海。花海下是一条小沟,沟那边乃是一顷种植农作物的斜坡,斜坡一直延伸,直到森林,直到高山脚下。我喜欢这样的斜坡,好多年前曾想过写一个小说或者剧本,写一群人在这样的斜坡上凡俗地生老病死,向上,他们可以翻越高山去看到“天边外”,向下,他们稍有不慎即翻入深沟,滚下悬崖。他们或许祖祖辈辈几百年都维持这种危险的稳定性,但一场地震、一场雪崩、一场人事,就足以倾覆他们的全部生活。

宋琳也喜欢这种斜坡,他称之为“缓坡”。当晚,我们聊到了一些人生的边界问题、悬崖问题,这个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暂居过几年的阿根廷球迷,近一个月来一直在熬夜看球,缺觉少眠让他在深夜与我谈论这样的问题,真够残忍的,所幸大家兴致都很高涨。

次日一早我们先是坐车到尕米寺,然后换乘马匹向七藏沟进发。我们一行近五十匹马,随行的马夫达二十余人,马匹驮着我们的行李和锅具、速食、鸡羊肉,也驮着我们这些不善骑者或肥或瘦的身躯。一路上,我们一次又一次淌过溪流,穿越荆棘丛生的森林,行过花海、草甸,于无路处寻路。头马在前面走,后面的马就一匹一匹跟着,这有灵性的牲畜靠它们的脚踩出一条“马路”,它们领着我们往高山海子行去。路上不时会出些状况,譬如马受惊了,把人掀在地上拖行、踩踏,发生过好几次。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我们到了宿营地、红星岩的脚下,一匹驼摄影师器材的马因为背上的包裹坠于身下,不停地拍打它的后腿,而导致它不停地围着圈奔跑、尥蹶子,弄得器材散落在草丛中很难寻觅。胡萝卜可以诱使一匹蒙着眼睛的马不停地前行,但连续击打其腿的重物也必须被扬弃方能使其停下来,这就是马性。

五个多小时的穿行,我们终于抵达宿营地。一路上遭遇暴晒、骤雨,刚刚扎好帐篷又来了一阵疯狂的冰雹。藏族的马夫说因为我们的大声说话,而惊动了神灵,所以神灵以冰雹这样恶劣的天气来作弄一下大家。

神灵住在山上的圣湖里。为了彰显一下意志,待到风稍停、雨稍住,我与宋琳夫妇决定徒步登山,而大部分的同行者则以马代步。一千多米的相对海拔,我们爬几十米就得歇下来大口喘气,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登上了4500余米的海拔高度,见到了雪山环抱之中云雾缭绕的圣湖。我惊叹宋琳的坚韧,这伙计脸很白、心很跳,但在圣湖边却胜似闲庭信步。

那一回山中一夜,我们在寒冷而潮湿的高海拔无人区,几乎一夜无眠,头疼和气喘让大家在各自的帐篷里来回折腾。天上有月,其大无比,马匹脖子上的铃铛一直嗡嗡地在耳朵边响起,有几匹马不时地绕着我的帐篷吃草,我听得到它们近在咫尺的咀嚼声和呼吸声。我担心马们会吃掉我的睡袋、衣服和头发,直至身体,那荒诞、魔幻的感觉让我对生命有了一种奇异的体会。

第二日一早出沟,我全身轻松,在马背上不说是身轻如燕,也至少算得上是信马由缰,我一路不停地拍照,东瞧瞧,西看看,鹰在天上翱翔,我与宋琳这样虚假的两日唐·吉诃德,也似乎在慢慢地返回有信号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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