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可以算做一个圆”西子湖畔访杨振宁
“清华园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我的一生可以算做一个圆,从一个地方开始,走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又回来了。”——杨振宁
责任编辑: 朱力远
《孟子》对我有很大的影响,里面的故事告诉我中国传统文化的世界观,还有做人原则。
我欣赏数学的原因,一半是因为遗传,一半是有机会很早就接触到了数学。
我一生和许多人合作做过研究,其中最成功的要数与李政道、Mills(米尔斯)和吴大峻的合作。
清华园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我的一生可以算做一个圆,从一个地方开始,走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又回来了。
清华园是杨振宁小时候成长的地方。2003年杨振宁回国定居,又回到了清华园,住在照澜园里的一座小楼里。这座小楼,杨振宁起名“归根居”,还写了一首诗《归根》。
杨振宁和夫人翁帆大部分时间住在北京清华园,有时节假日会去香港中文大学。除了出席必要的公开活动以外,日常生活里他和翁帆有不少共同的朋友,不时会参加朋友们的私人聚会。记得翁帆曾向我透露,杨先生早上爱睡懒觉。杨先生的拐杖是一年前配的,只是为了行走时更快捷、方便、安全。
我与杨振宁先生交往已近三年,起因于邀请杨先生做客浙大的理学大讲堂,我是这个大讲堂的坛主。我们用电子邮件通信,我用中文写,他用英文回复,通常会在一两个小时内收到。杨先生原先答应2013年春天来杭州,一切安排妥当,不料出发前一天,新闻联播报道上海有禽流感,于是杨先生打电话给我说取消行程。当时正好是课间休息,杨先生声音洪亮,同学们都听见了。几分钟以后,他又来电,说杭州还没有出事,可以来。不幸当天新闻联播又报道,杭州禽流感死人了,杨先生当晚给我来信确认取消行程。几个星期以后,我把这篇访谈的问题发给杨先生,两天以后我收到回答,杨先生用钢笔亲自写在空白处。
今年3月,杨先生通知我要来杭州,终于在一个月后迎来了他老人家,我有幸在刘庄与他单独相处数小时,在往返浙大和去机场途中以及贵宾室里,我们又继续闲聊,借此机会对访谈做了补充和注释,个别问题有过改换。完成之后,曾寄杨先生修正数处。
从这次杭州之行可以看出,他虽93高龄,仍思维敏捷、记忆力很好,戴了助力器后听力也不错,仅右耳朵稍显迟缓。他在浙大演讲时,大家都注意到了,两个小时都没有喝一口水。杨先生善于与人交往,对粉丝的合影要求基本上有求必应,包括刘庄宾馆和萧山机场贵宾室的服务生。
蔡:杨先生好!首先,十分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邀请做客浙江大学理学大讲堂,同时也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可惜当初亲笔给您写信的杨卫校长已经离开浙大,不能亲自欢迎您。当得知您要来浙大时他回信给我说, “非常高兴杨先生终于能来讲了!”我想知道,您以前来过几次杭州,您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西湖是什么时候吗?
杨:我是1972年夏天第一次来杭州,先后来过五、六次。差不多每次都要来浙大,第一次是在文革期间,我到玉泉校园里头走了走,没有遇见一位熟人。杨卫校长也是清华校友,他离开杭州回北京工作以后,我们还没有碰过面。
蔡:您出生在合肥,与李鸿章是同乡(刚好相差一个世纪)。那时合肥只是安徽的一个县,您父亲在省会安庆做中学老师,那时安庆叫怀宁,这也是您名字振宁的来历。您的发小邓稼先出生在怀宁,他是您的中学和大学同学,留学美国时又是新泽西的室友。可您听说过1964年怀宁县一座村庄出生的海子吗?25岁那年他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如今已是中国家喻户晓的诗人,您读过这位小老乡的诗歌吗?
杨:我没有听说过海子,也没读过他写的诗。我出生在合肥一条叫四古巷的小街,在那里长到六岁。前些年我回过合肥,也参观过“杨振宁故居”,但不是我小时候待过的那个地方了。当然,我没跟接待人员这么说。
蔡:您不满周岁父亲就去美国留学了,六岁那年您在上海港再次见到他,全家一同前往厦门。在那里您第一次看见电灯、吃到香蕉、喝到牛奶,一年以后您父亲受聘清华大学,您来到北京,在清华园住了八年。据说您小时候数学就很出色,已经能读哈代的《数论导引》和E. T. 贝尔的《数学精英》了。但数学教授的父亲却为您请来古文老师教您《孟子》,这个经历对您后来的人生有何影响?
杨:我父亲回国后在厦门大学教了一年书。1929年夏天,他接受了清华的聘书,我们一家就从厦门经上海到了北京,那时候叫北平,住在清华园里。我在清华园的八年很美丽,一切都令我非常怀念。那时候清华大学规模虽小,也有五十来个教职员子弟,所以就成立了一所小学,我在那里读书。《孟子》对我有很大的影响,里面的故事告诉我中国传统文化的世界观,还有做人原则。
蔡:家父比您年长一岁,与您一样,上个世纪40年代就读于昆明的西南联合大学。他读的是历史学,与您一样也听(修)过闻一多先生的(诗词)课,可他34年前便已过世。我想请教您,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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