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作平的文学远游:“我是一个活在纸上的人”
二十多年前,他去都江堰参加一场笔会,站在延续两千多年的古堰上,望着水中的漩涡发呆,这是流逝与永恒在对话。
“先人的事迹一旦与风景相交融,便有了弥足珍贵的厚度与温度。”
发自:成都
责任编辑:李慕琰
聂作平恐高。
他不敢坐飞机,也几乎不爬山,因为会不受控制地生理性战栗。但出游是这位作家的工作,山河万里,他只能贴地而行。
绿皮火车时代,最远的旅程长达四十多个小时,窗外山川是旅途中不倦的读物。出川北上,成都平原到绵阳告一段落,来到群山的章节;山势渐高,至广元“剑阁峥嵘”;进陕西,出潼关,“感觉黄河在非常平的大地上铺过去”。
中国自古不缺山水诗和游记,但聂作平认为“一直缺少把科学精神和田野考察融入其中的大地理随笔,直到徐霞客出现”。他将自己的文字定位为“史地大散文”,融入田野调查、文献钩沉、诗文解读和场景还原。近年来,他的创作勃发,多个系列同时推进:《寻秦记》交织着《杜甫的人生地理》,抗战中的大学与春秋诸国同步寻访。
旅途中的一段经历常被家人重提。当时坐火车软卧,中途上来一对带孩子的老夫妇,“他们对我们特别警惕,上厕所的时候都把大包小包全部拿走。”聂作平的妻子周小华回忆。聂作平仍然跟往常出游一样,一路与家人漫谈窗外所见,讲风景背后的历史人文,“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老太太才跟我们搭话:刚才上来的时候,以为你是坏人。”
进入中年后,聂作平就保持光头造型。他身量不高,膀大腰圆,自评“很凶的样子”,曾被好友唤作“土匪”。在一次四川作家盘点中,他与另一位光头被合称为“双鬼拍门”。诗人张新泉说:“除了形象上不是那么英俊以外,聂作平的文字基本和他(本人)是一致的。”
全职写作已有十多年,聂作平迄今出过五十多本书。凭借手中那支笔,他也实现了人生的迁徙,从川南小镇来到成都,从合租陋室到住进属于自己的洋房。
“聂作平是我看见的中国作家当中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完全靠自己的一支笔养活一家人的。”张新泉说。张新泉是首届鲁迅文学奖得主,曾长期担任《星星诗刊》常务副主编,三十多年前因为文字与聂作平相识。
没有单位、没有工资,聂作平唯一的社会职务是四川轻化工大学中国白酒学院兼职教授,笑称用于“持证喝酒”,文章就是他的名片。
不出游时,这位全职作家每天“工作”三小时左右。他的写作通常从中午开始,“中间吃点零食,跟我老婆聊会儿天”。
下午三点多,聂作平“下班”,开始玩乐器,吹管、口琴、吉他;傍晚吃饭后,骑车或散步一两个小时;晚上回到家,看书到深夜。第二天他总是九点半起床,吃早午饭到十点多,看国内外新闻,然后记下前一天的日记。
这些日记更像账本,“只记干了什么事,收了多少钱,写了多少字,见了谁,不会抒情”。一年到头时,他会翻日记做盘点:“2023年,码字50万。这一数字,远低于2022年的85万和2019年的60万。”
聂作平曾经算过,每天写2000字,看起来比较少,但如果坚持一年,就有70万字。尽管2023年有所“减产”,他觉得可以接受,毕竟写作日常会被三种情况中断:出游,喝酒,以及“有厌倦感,最近不想写”。这一年,他出游比前两年多,喝酒则少了一百多场。
“我比较满意的是,我干的工作是我喜欢的,”聂作平说,“那些写作有多巴胺在里面。”聂作平坐在书房化的客厅,三面落地书柜围着窗外的幽绿,一家三口每人一个“工位”。几千册藏书像藤蔓爬满每间屋子,有时主人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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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