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　中原的一个村　小常庄

　　采访时间：１９９８年１２月１９～２３日

　　从郑州坐汽车出发，５个小时就到了南阳。从南阳坐汽车出发，不到２个小时就到了唐河县。县城东５公里就是小常庄，３１２国道（上海—新疆）从村中间穿过。在南阳盆地中，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子，７３３３亩的面积使它处于不大不小的位置。
　　当地的老乡说我运气不错，前两天很冷，这两天气温回升了，风也不大。他们还说，如果我能在这儿住到元旦，就能看到要从这儿经过的宁（南京）西（西安）铁路破土动工的场面。小常庄很可能成为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站。
　　刘中信今年４４岁，在１１月２６日举行的村委会换届选举中，她获得了１３８３张有效选票中的８８２张。村委会大院里挂着块破黑板，是搞“村务公开”用的，上面记录着小常庄的１９９８：总人口２２９２人，１１４８名男性，１１４４名女性，，劳动力１３２８人，有１０户结婚（娶亲），１３人出生，１７人死亡，１８个一胎证、７个二胎证，２１４人（全部）做了单月孕检。
　　傅书金在村里唯一的企业——一家小墨水瓶厂做会计，一个月能挣３００元左右。他家里种了１２亩地，１９９８年产了５０００多斤小麦，夏天闹水灾，秋天没有什么收成。他说，要是平常年景，一年打１００００斤粮食是没有问题的。农业收入在他家庭收入中占７５％～８０％。这也是农业收入在村收入中的比例。１９９８年小常庄的人均收入超过１４００元。
　　大儿子娶亲让傅书金破费了５０００多元，这还不包括盖的新房。“订亲”、“送号”（约定结婚时间）和“娶亲”是三道不可或缺的程序。订亲时要交换信物，娶亲时一般都有彩车（或租或借），男方家中要有新房、彩电。彩电的牌子多为“长虹”、“康佳”、“ＴＣＬ”。招待客人的酒菜都是赶集买的。傅书金赶了两个集，一个在县城，一个在井楼村。猪肉价格为４～４·５一斤，白菜为０·１０元一斤，鸡蛋约为３元一斤。平常家里只吃萝卜白菜、猪肉羊肉，但儿子娶亲的大事却让他不敢马虎，所以他买了很多“品种”。因为“假货太多”，他没敢买什么“三五”、“红塔山”之类好烟，而是买了许多“茅庐”和“南阳红”。他说小常庄人平常抽南阳产的“双龙”（１·２元—１·５元／盒）、“顺合”（１·２元／盒）、“茅庐”（２·５元／盒）。至于酒，他买了小常庄人喜欢喝的“仰韶”和“赊店”，还有南阳产的天冠啤酒和郑州产的金星王啤酒。
　　又说到丧葬习俗，傅书金毫不忌讳，他说老人去世了，为了显示孝心，小常庄人都非常讲究排场，有人请唢呐班，有人买上等棺材（当地还没有实现火葬）、扎“金童玉女”（纸人）等，通常需要２０００元以上，家境不太好的人家也有花千把元草草了事的。
　　与大多数农村一样，小常庄给人的感觉是混乱和无序，狗、猪、牛、鸡、鹅满地跑着，街道上满是它们的粪便。但这是小常庄人的副业，它们可以给他们换来油盐酱醋茶。在谢永卿的统计中，“养殖业”收入可达全村总收入的２０％，有的家庭甚至达到６０％，而有的家庭就根本没有副业。村中也有人从事“唐酥梨”种植，由于时间很短，几乎没有什么收益，１９９８年只有常金生与翁保林家的梨树挂了果。
　　常金生今年５５岁了，家里种了１１亩地，其中２亩梨树。１９９８年他的梨树给他带来了５００多元的收益。本来他可以收入２０００多元，但梨树第一年结果，送给了亲戚朋友很多。梨子最贵的时候卖到１块２一斤，最便宜的时候也卖８毛。因为种树很辛苦，常金生经常胳膊疼。好在村子里有４个卫生所，７个医生，都经过县以上卫生部门的培训，其中两人还是卫生学校毕业，他就不用跑县城看病了。
　　除了村民大会，小常庄人几乎没有什么大型聚会。老人们倒是经常蜷在草垛边上晒太阳，“议论一下国家大事”或谈论一下村子里的是是非非。年轻人很少凑一块儿，每天的劳作已经使他们疲惫不堪。冬天，男人们大都出去帮工了，村子成了妇女同志们的天下。她们唯一的工作是给男人和孩子做好一日三餐，剩下的时间便全部消磨在看电视和在小泥塘的对面的空地上打“拖拉机”和“百分”（扑克牌的两种玩法）上了，老人们喜欢听戏。孩子们玩象棋、军棋和羽毛球。
　　家里的老人喜欢对着收音机听戏。“我们家家都有电视机，都是彩电。男人们爱看新闻，什么新闻都爱看，尤其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焦点访谈》和《新闻调查》。我们喜欢看电视剧，特别是那爱情片。”
　　在她们的生活中，孩子是最重要的。打扑克的妇女同志中，有三位的小孩儿正在小常庄小学读书。虽然小常庄小学在全乡３２所小学中排前六名，她们还是对教育质量不满意。唯一使她们满意的是，小常庄小学的楼房是全村最好的，１７名教师中有１５人是公办教师，孩子们也不会因为没钱而不上学。刘中信告诉记者，恢复高考后，小常庄有十几人考上了大学。
　　整天坐在村头草垛边晒太阳的一位常姓老人每天的工作是对着墙上的字发愣，他喜欢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方框”。冬至那天黄昏，他四处指给我们看他天天看的“方框”，有广告，也有标语。
　　“驻马店正大饲料人人夸”、“中医院免费接送急危重病人”、“喝新宇美酒，跨世纪享受”……这样的墙体广告集中在３１２国道旁的房墙上，它们将小常庄涂抹得花花绿绿，像个脸谱。专门给农户看的是墙体标语，主要有三类：宣传计划生育、宣传土地法、宣传“三户一村”（双文明户、五好家庭户、遵纪守法户、示范村），像“家事国事天下事计划生育是大事”、“女儿也是传后人”、“保护土地人人有责”之类，几乎遍布了村子的每个角落。１１月２６日进行村委会的换届选举前后，村委会大院的墙上又出现了许多纸标语：“村委会换届选举是广大村民政治生活中的大事”、“人人参政搞好村民自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