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键:养生之难
养生之难难在哪?梁武帝的养生之道是“不与女人同室而寝30余年”,宋高宗提倡“寡欲”,而汉武帝则说要节食……
据陶宗仪《辍耕录》载,元太祖听说道士丘处机精于养生,乃命手下去请,丘处机慌忙率18名弟子,步行近一万里路,来到雪山元太祖帐中,他对太祖说:“问为政之道,以敬天爱民为本,问长生久视之道,则以清心寡欲为要。”丘处机的养生心要别无奇特,他走了近一万里路只是为了告诉太祖清心寡欲而已。欧阳修不满于当时的养生见解,曾将《黄庭经》做了一番订正,并写了一篇《删正黄庭经序》,他对养生的见解是,“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生。”在此,欧阳修所讲的自然之道与丘处机所讲的清心寡欲,由我们所处的大环境看来同样难于恪守。
首先我们来看遵循自然之道之难。我们本是一个“道法自然”的泱泱大国,我们的哲学、美学均以自然之道为基石,而自然之道自我少年时代即在消失,现在更是大面积退化。冬天时吃夏天的菜,生活在温带的吃热带的食物,童年、少年正是强于记忆的年龄却让他钻研数学,明明是秋天,本该萧条冷寞,却偏偏围绕着偌大的湖水装上蓝色红色的怪灯,10来年前,人们的手上还提着竹篮去买菜,现在每家每户都空着手去买菜,泥土上出现了那么多的塑料袋,这些是不是反自然?
我记得小时候在乡下(1970年代),早上煮稀饭的香味好像可以香遍整个村子,那稀饭的好吃至今难忘,根本不需要菜即可吃下。现在的粮食只是外表好看,煮起来无香味也不好吃,原因是土壤因农药的作用越来越贫瘠,已没有什么养分。父亲说他们那个时候都是去很远的地方挑来秧泥(淤泥),培育,保养泥土,这种辛苦地维护泥土的方法世代相传,泥土也回赠以芳香无害的食物。
下面再谈谈清心寡欲之难。《遵生八笺》的作者所生活的时代背景基本上是这样的,明世宗在位长达45年,至少有30年“不复视朝,惟日夕事斋醮”。《万历野获编》载:“嘉靖中叶,上饵丹药有验,至壬子冬,命京师外选女8岁至14岁300人入宫,乙卯九月,又选10岁以下者160人,盖从陶仲文言,供炼丹药用也,其法名先天丹铅,云久进可以长生。”明代政治环境险恶,从方孝孺开始即面临迫害与杀戮,所以《遵生八笺》作者生平不彰也就理所当然,只知作者为高镰,钱塘人,著有诗文集《雅尚斋诗草》等,惟《遵生八笺》最为有名,在那个较为崇尚欲望的年代里,也算是对那时的《金瓶梅》之类的拨乱反之正。
据统计,历代帝王长寿者,90以下者5人,80以下8人,乾隆活得最久,89岁,梁武帝86岁,武则天82岁,钱81岁,宋高宗81岁。梁武帝的养生之道是“绝房室,不与女人同室而寝30余年”,宋高宗则是“由禀厚而寡欲尔”,而专事养生的汉武帝则说:“惟节食可少病耳。”
我们所处的乃是经济大发展之时代,各类欲望之增长,可想而知。
曾国藩说,“养生无甚可恃之法,其确有益者:曰每夜洗脚,曰饭后千步,曰黎明白饭一碗不沾米菜,曰静坐有时”,曾所说洗脚我于去岁冬日曾试过,只是我用的乃是端午时挂在门上的艾草煮的水,艾草水又香又苦,母亲用过后说夜梦安稳,我亦一夜无梦,心地轻安。而在一个大的反自然、崇尚欲望的环境里,养生之难也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