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伦 不一样就是一种风格

要做一个好导演，先要训练到位，再就是看运气好不好，撑不撑得住。就像现在所有的运动，前100名，他们在技术层面都是一样的，最后就是精神上的差别

9月27日，《太极：从零开始》开始在全国上映，国庆档结束票房破亿，这是香港导演冯德伦执导的第6部、也是在大陆正式上映的第一部电影。尽管在香港，他执导的《大佬爱美丽》、《精武家庭》都曾取得过不俗的票房，但他留在大陆观众记忆深处的形象或许还是《美少年之恋》里那个穿黑色紧身T恤、长发飘飘的不羁少年。

两年前，监制陈国富在为《太极》的故事寻找导演，他看了《精武家庭》，觉得太有意思了，不相信这部电影出自偶像演员之手。当冯德伦拿着一个满载游戏、日本动漫、广告、音乐录像的iPad来找陈国富时，两人一拍即合。

这个拍给现代人看的太极电影系列，前两部投资高达2.2亿人民币，在一个并不复杂、类似咸鱼翻身的故事里，各种怪趣味轮番上场，蒸汽朋克、怪物“特洛伊”，并在一场村民对抗清兵的戏中加进了在年轻人当中一度非常风靡的游戏：愤怒的小鸟、切西瓜、植物大战僵尸……陈国富形容冯德伦是一个“走钢索的人”，冯德伦说，“如果再做传统的功夫片，是不是比创新更危险呢？”

二十几年前，一部《英雄本色》让冯德伦开始朝电影的方向走。在此之前，他是生性害羞、喜欢重金属的叛逆少年，没事就闷在家里弹吉他，还与香港音乐人雷颂德组过一支乐队。那时的他，慢热、不善社交，第一次接触大银幕是在1995年许鞍华导演的《女人四十》里，仅有几句对白。在与黎明、杨采妮合作一则广告之后，这位花样美男开始走红。

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是1998年杨凡导演的《美少年之恋》，他不惜打破自己阳光偶像的形象，与第一次触电的吴彦祖合作出演一对同性恋人。这部电影将两人的美少年形象定格了很多年，之后，两人又多次在各种电影中同时出现。

2004年，冯德伦30岁，他的第一部电影《大佬爱美丽》上映。上映当天，80万的票房给了这位青涩导演一粒定心丸。之后，他陆续拍出了《精武家庭》等长片，每部几乎都大牌云集，尽管它们都未能在大陆上映，却让香港人接受了他作为导演的新身份。2011年3月，冯德伦和吴彦祖成立两人的电影制作公司“突围”，而冯德伦执导的第一部在内地上映的电影也将接受大陆市场的检验。

《太极》是娱乐片

人物周刊：陈国富说“与其死，不如创新地死”，《太极》想要给观众带来什么？

冯德伦：《太极》主要是一部娱乐片，一部放松去看的电影，也不用太认真。虽然我们每个部门都在认真拍片，但观众来就是放松一下。这部片没什么“价值”，不会装出一种姿态，希望大家简简单单去看一部娱乐片，欢乐两个小时，就是这么简单。

人物周刊：你不担心别人说这是烂片吗？

冯德伦：有一群人会这么说。那些人不看国片、香港片，只看好莱坞，香港片、国片都是烂的，好莱坞片都是好的。像我上次还在做片，就已经有网站点进去评分了。我只知道这次台前幕后已经尽力去做《太极》了，出来就要看它的命了。

人物周刊：好和不好你都能面对？

冯德伦：当然可以。不管票房好不好，它已经有一个定位，和以前功夫片不一样，这已经是一个肯定。

人物周刊：不一样的东西不见得一开始观众就会接受。

冯德伦：我不觉得我们拍了什么观众会特别不接受。只是在讲故事、武术动作上和以前的动作片不一样。观众不会看不明白，故事很简单，只是元素很丰富而已。十多年前《大话西游》在香港跟那个时候周星驰的其他片比，票房不算是好的，但周星驰就是因为《大话西游》在内地火了。每部片有它的命运。我不拍《精武家庭》也拿不到《太极》，国富就是看了那部片才找我。

人物周刊：你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冯德伦：当然会介意，只是我会看是谁的评价，好的建议和不好的评价都会接受。这部片对我来说很特别，出来的效果你可以很喜欢，也可以不喜欢，但是看完这部片，从电影院出来以后，你一定会去讨论。无论票房怎样，我们在功夫电影的路上做了一些新的东西，不管你有什么评价、看法，觉得好或者不好，但整体来说，都会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不一样就是一种风格。这对于华语片来说是一种创新。

人物周刊：周星驰的娱乐片算一个风格。

冯德伦：他当然算，但他之后很久没有了。我比较喜欢黑色幽默，不喜欢港片里闹的喜剧。星爷的电影比如《大内密探零零发》，有很多黑色幽默，我就很喜欢。

现在没兴趣拍艺术片

人物周刊：好的商业片的标准是什么？

冯德伦：我比较喜欢带点特殊元素、能吸引观众、有故事性的商业片。好的商业片不是一部没故事、想怎样就怎样的东西，它有生意的成分在里面，你必须理解观众的感受。我觉得我跟观众很贴近，我拍商业片的时候，不会因为某些人喜欢而去做，我也是观众的一部分，我在想什么，我觉得观众也会喜欢。《教父》是商业片还是艺术片？我觉得是商业电影，但是它有很多艺术成分，从这个片子里能学习很多东西，我喜欢这类型的电影，大家看会喜欢，又能从中带走一些有用的东西。

人物周刊：《太极》投资很大，对你来说会是一种压力吗？

冯德伦：作为商业导演，完全不管票房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说现在这个市场，你不拍新的东西，单拍旧的、传统的功夫片也不会百分百成功，《叶问》之后也很少有传统功夫片能有好票房，倒不如拍新的东西。

人物周刊：你留给我们很多靓仔的形象，当导演时会强势吗？如何与其他工作人员相处？

冯德伦：作为一个导演，不管你的决定是对是错，你都需要有一个确定的方向，不然全队很难跟着你走。做导演一定要有主意，没有主意的导演太可怕了。灯光来和你说“好不好”，摄影师来问你这张“好不好”，你都说“好”，没自己主意，怎么办？这些台前幕后工作人员都很专业，他们会听导演说的。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可能因为我当过演员，特别理解他们，知道演员想要什么，知道他们要的是真的为了电影好还是为了自己好。

人物周刊：你怎样看待从演员到导演的角色转变，更喜欢哪个角色？

冯德伦：我转型很早，10年前就拍第一部长片《天使爱美丽》，现在我的状态是朝着导演的方向。做了那么多年演员，拍了一些票房上成功的电影，也有一些我完全不想提的电影。尤其是拍过蛮多这种片子以后，你会想“我觉得我可以做得比他们好”。对成功电影人的定义，每个导演都不一样。我觉得成功不一定在票房上，应该是你对整个电影工业有没有帮助它改变什么，这是我比较重视的。

现在我和吴彦祖一起合作电影公司，第一、第二部制作的电影就是《太极1》和《太极2》。不知道票房会不会火，但它们会引起国外观众的注意。功夫片他们看多了，大概知道是什么路数，但为什么《太极》10月可以在美国放映，我觉得这个东西至少能带给他们新鲜感，这是我们突围的一个方向，做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如果票房成功，当然开心，但比较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做自己的品牌。

吴彦祖、舒淇很有观众缘

人物周刊：你和吴彦祖在《美少年之恋》里就合作过，又一起开公司，私下里你跟他如何相处？他是怎样的人？

冯德伦：私底下他蛮好玩的，跟我差不多。工作很认真，但放松的时候也很放松。我们之间也不会很客气，好到有时不用太在乎对方感受就开玩笑。他会笑我，我会笑他，有一种哥儿们的感情。圈里的朋友和真正的朋友有很大的分别，圈里的朋友不会太深入地交心。跟吴彦祖跳出了这个圈内的关系，很多年了嘛，已经交心了。他会告诉我一些他比较保密的东西，我也一样会这样跟他说。

人物周刊：现在你们都从美少年变成了成熟男人，这些年来最深的体会是什么？

冯德伦：这个行业不是赚钱最多的行业，也要看自己有没有天分。如果是做演员，演技最重要。如果要做一个超级红的演员，像梁朝伟一样，除了有天分，还要帅。成功比例不高，失败机会很大，你要评估值不值得。这个行业在放大镜下生活，你的成功失败，大家看得很清楚。不只是内地和香港，全世界都是这样。入行前要想清楚，是不是这一天只是在发明星梦。入行后，就要尽力做，如果回不到头了，也要坚持撑下去，终会遇到你的机会。

人物周刊：你有遇到困境或是难事吗？

冯德伦：有，非常多。在香港拍《大佬爱美丽》时，我非常年轻，幕后的感觉还没出来。观众怎么看我当导演，或是演员接不接受我作为导演的身份以及老板对我的信心，都是挑战。还好那个片出来在香港票房成绩非常好，所以我有了第二次机会。《跳出去》本来会在内地上映，但因为陈冠希的事，就不能上了。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周星驰的故事和美国哥伦比亚公司投资，从营销来看是很好的戏，包括陈冠希当时也很红。但遇到这个事件，作为导演是最困扰的。那时已经拍完，在弄音乐了，突然出了这样的状况。娱乐圈从来没遇到过的状况，所以大家就不动。这样一等，好像就等了一年。

人物周刊：那一年如何度过？

冯德伦：接其他的戏当演员，心里感觉永远有个东西没做完。做导演和演员心态不同。做演员去拍一个片，停了可以去拍另一个片。但是做导演不一样，好像这个真的是你的很花精神去做的一个东西。

人物周刊：以导演的眼光来看，你觉得一个好演员的标准和特质是什么？

冯德伦：演技、身体语言，都很重要。但要红到梁朝伟那种地步，一定要有观众缘，这个是最重要的。没有观众缘，再好的演技，再帅都没用。观众缘是一种感觉，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有些人演技很好，但观众就是不吃那一套，不知道为什么。

人物周刊：吴彦祖有观众缘吗？

冯德伦：当然有，没有人喜欢他怎么会红呢。

人物周刊：你觉得吴彦祖和梁朝伟谁更有观众缘？

冯德伦：不一样，两个都有的，就是有那个脸或是那个气质。

人物周刊：做导演呢，是天赋重要还是机遇重要？

冯德伦：第一就是命。那天我和王中军还有小超一起，说起他拿到这部戏，这个不只是运气，这个是他的命。运气不会到这个层次，突然间飞来一部戏，两亿多的投资，所有的配置都是A卡司。要做一个好导演，先要训练到位，再就是看运气好不好，撑不撑得住。就像现在所有的运动，前100名，他们在技术层面都是一样的，最后就是精神上的差别。

人物周刊：《太极》里找了舒淇演一个角色，怎么考虑的？

冯德伦：我们用的主角是新人，新脸孔，要让观众没有陌生感，在戏的前面有一张熟悉的脸、一个很有演技的演员去做，然后我问舒淇愿不愿意帮我们客串，也花了时间去沟通，最后她答应帮忙来演。她从来不客串的。

人物周刊：你怎么评价舒淇？

冯德伦：我认识她很久了。她是一个很有天分的演员，从来没有演技不好的时候。一开始演技已经很好，慢慢进步，现在已经是巨星。

人物周刊：她有观众缘吗？

冯德伦：当然有。所有到那个位置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