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幻影】电影风潮重温七十年代

我喜欢复仇电影,却暗暗希望这股风潮快快过去,
希望有一天,屏幕上尽是甜俗的爱情故事,或者花枝招展的歌舞片,
当然,同时还伴随着整个世界的洗尽疲态。

我喜欢复仇电影,却暗暗希望这股风潮快快过去,
希望有一天,屏幕上尽是甜俗的爱情故事,或者花枝招展的歌舞片,
当然,同时还伴随着整个世界的洗尽疲态。



看完格莱德·巴特勒的新片《守法公民》(Law Abiding Citizen),倒是愣了半晌,像这样罔顾现实逻辑的电影,在今日倒也少见—被闯入家门的匪徒轻易就打倒的铁汉,却在十年后到处施暴,让整个费城都进入紧急状态,甚至差一点就把市政府炸掉。但,考虑到它是一部复仇电影,也就顿时释然。复仇电影,为的就是释放出那一腔戾气,合理与否,并不重要。

复仇电影并不是最重要的故事类型,但在经济学家眼里,它或许是社会情绪的重要参考指标。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经验告诉我们,在经济滞胀年代成为一时风潮的,往往是怒火满腔的复仇电影。要想知道经济是否发生了滞胀,就看看电影屏幕上在演什么电影。

七十年代,美国发生滞胀之后,出现了大量的复仇电影。开启这项风潮的,是1974年的电影《猛龙怪客》。当年的动作巨星查尔斯·布朗森,在其中扮演一名性格温和的商人,在妻女遇害之后, 走上复仇之路。之后, 《猛龙怪客》作为一个系列电影,不断推出续集,一直拍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而《守法公民》的创作团队, 显然就在用相近的故事框架,向《猛龙怪客》致敬。此后,从《出租车司机》到1980年代的《第一滴血》,复仇电影大行其道,并表达出这样的情绪:社会是不公的,法律是让人失望的,蒙冤之际,天道人道,都不如“我自求我道”。总之,社会情绪需要出口之时,电影工作者就知趣地凑上来了。在银幕上塑造一两个孤胆英雄,放火、轰炸、举枪扫射,合不合逻辑尚在其次,能替群众心中的怒火找个执行者,替他们找个人来,用自己的法则替代那个失效的社会法则,才是最重要的。

不只美国,七十年代,深受两次石油危机引发的高油价和日元升值之苦的日本, 也在寻找公众怒火的执行人。于是,复仇女神梶芽衣子出现了,她主演的《修罗雪姬》和《女囚701》系列,故事相差无几,她的表情也异常单一,但影片里那个暗无天日的架空世界,却暗暗地迎合了人们对自己所处世界的不满。她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所施加的报复,也格外畅快淋漓。所以,当昆汀·塔伦蒂诺要制造一部山寨版的七十年代电影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复仇故事。他的《杀死比尔》,不但整个故事以复仇为线,穿插其间的水蝮蛇石井御莲的故事,依旧和复仇有关。不复仇,就不够“七十年代”。

有人将1970年代这股汹涌的复仇狂潮, 归罪于越战、水门事件、通货膨胀、高失业率和能源危机带来的紧张气氛,有人却认为,这不过是电影本身的风潮,但是,时隔三十年,经济低潮再度出现的时候,银幕复仇潮又来了,2003年之后, 美国陆续出现了《狗镇》、 《杀死比尔》、《单刀直入》、《怒火中烧》,《惩罚者》、《威震八方》等等复仇电影,金融危机爆发前后,《勇敢者》、《非法制裁》、《杀人不分左右》陆续上映,银幕大佬全部卷入,连知性女代表人物朱迪·福斯特都卷起了袖子。韩国影人则奉献出了《复仇三部曲》(《我要复仇》、《老男孩》、《亲切的金子》),日本影人带来《机关枪少女》,香港方队则有杜琪峰的《复仇》和周显扬的《杀人犯》。

复仇电影,有它的妙处,在社会情绪的释放上,具有特别的功用。滞胀之类的危机,常常是“冤无头,债无主”,怨别的国家不行,怨总统也不行,经济规律全部失灵,世界失去边界,向左走向右走,都让人惊恐莫名,一腔怒火四处游走,却没个倾泻的地方,而复仇电影,却往往顺应民心地,提出一两个明确的仇人来,而且,往往将超出他们罪行的惩罚施加给他们,甚至连周围冷眼旁观的、小奸小恶的人也不放过,同时夸大主人公的能力,让他一旦走上复仇路,就奇迹般地拥有超能力 —例如《守法公民》。能让普通人获得安抚的,可不就是这种逻辑?—悲痛会化为力量,愤怒使得生命焕然一新。

承担社会情绪释放的,不只有复仇电影,2006年后出现的《客栈》、《电锯惊魂》之类的狂暴杀戮电影,大概也是应时而生的。一切只因为,我们周遭的动荡不安。我喜欢复仇电影,却暗暗希望这股风潮快快过去,希望有一天,屏幕上尽是甜俗的爱情故事,或者花枝招展的歌舞片,当然,同时还伴随着整个世界的洗尽疲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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