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俗眼看“神”

作为棋手的吴清源是伟大的,作为日本国民的吴清源是合格的,而作为人的吴清源,是充满遗憾的。
    日本棋手吴清源在自传《天外有天》中声称自己“对政治一窍不通”,“一直盲目听信了‘日中战争是为大东亚的和平而战’的日方宣传”,所以在日本法西斯大规模入侵中国之际加入日本国籍,并在战争期间加入“棋道报国会”,头戴战斗帽,到处劳军。
    而战争结束,吴清源似乎并非如他所言——“对政治一窍不通”,此时,他甚至表现出了一种勇于逆良知而报国的担当精神。在自传中他对自己投身“玺宇教”一事这样解释:“战争刚刚结束时,人们都陷入六神无主的混乱状态之中,而玺光尊却在玺宇馆中堂堂正正地挂起了太阳旗,向众人大力宣讲‘日本思想’,并且大力倡导充满信念的实际行动。当时,对其杰出的举动,我曾十分钦佩。”
    追忆往昔,吴清源说:“如今回顾起与玺光尊一起在玺宇四年的生活,我不但毫无后悔之心,还为能获得难得的生活经验而庆幸。虽说我那时已历尽千辛万苦,但我在强手如林的棋坛上却始终所向披靡、一帆风顺。因此,世人谁也无法尖刻地对我斥责什么。只有玺光尊这位孤家寡人常常以‘支那人’一类的粗野语言,公然蔑视和辱骂我。最后,迫使我不能再盲从于她那复古主义的国粹思想,与她彻底地分道扬镳。”——假如玺光尊不那么“粗野”,吴清源会怎么样呢?
    作为日本国民,吴清源衷心希望国家繁荣昌盛的心情,乃至病急乱投医的举动是可以理解的,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值得钦佩的。
    一个终生在方寸之间算计得失的棋手,要求他对抗社会显然是不尽人情的苛求,但有起码的良知的人们难免隐隐期望他别那么主动地配合社会,期望他与反人类的法西斯团伙尽可能保持距离。
    作为棋手的吴清源是伟大的,作为日本国民的吴清源是合格的,而作为人的吴清源,是充满遗憾的。
    棋道上的辉煌,是吴清源对人类做出的最响亮的回答,就像日本的经济成就一样让人哑口无言。综观名人们针对吴清源的评论,我们难免感叹:胜者不言,下自成蹊。谁想跟胜者过不去,简直就是跟除道义之外的人类所有优良品质为敌,最后难免落得“狭隘”之讥;而为胜者或潜在的胜者浅吟低唱者,就大有希望被胜者提携为“仁者”。
    田壮壮的《吴清源》完全符合吴清源的要求:“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堪称大浪淘金,更多的沙子只能沉睡海底。在此,我们似应秉承宽容棋手吴清源的态度,对导演田壮壮不加苛求——要求一位匠人在一部电影中准确拿捏复杂时代的复杂人物的复杂命运,那简直就跟要求一位棋手对抗社会一样,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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