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色会】南方的天空
整整20年,他的日子就是在追逐和逃离的交替中度过的:追逐干净的金钱、刺激的梦想还有美丽性感的女人,逃离烟酒无度的商业应酬以及沉闷单调的重复性生活。
当过导游,做过大学教师,办过杂志,卖过广告,最近几年在折腾男人的玩具(极其贵的那种),并为多家杂志报纸撰写专栏文章。喜欢一个人满世界地跑,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坐下来就写。
整整20年,他的日子就是在追逐和逃离的交替中度过的:追逐干净的金钱、刺激的梦想还有美丽性感的女人,逃离烟酒无度的商业应酬以及沉闷单调的重复性生活。
机场的停车场里他努力寻找自己那辆香槟色的宝马7,出国一个星期他有些记不清车子的具体位置了。烦,这里竟然有好几辆香槟色的宝马7。他摇了摇头,看来想要避免重复是件越来越辛苦的事情。到了车上他迅速脱掉鞋子光脚踩上油门就走,同时开了手机。一个又一个电话开始排队骚扰:您需要理财服务么我们银行—不需要谢谢;关于福田店的租约到期问题我们一直在等您答复—先找区里的吴局长吃顿饭顺便意思一下;这里是飞鹤航空全国特价机票两折起—不需要谢谢;亲爱的什么时候回上海来啊想死你了—宝贝我忙完这里的事情就回去,乖啊我在开车先挂了啊⋯⋯
整整20年,他的日子就是在追逐和逃离的交替中度过的:追逐干净的金钱、刺激的梦想还有美丽性感的女人,逃离烟酒无度的商业应酬以及沉闷单调的重复性生活。他曾经是朋友圈子里最能玩最会玩的:豪华游艇、哈雷摩托、跳伞冲浪⋯⋯什么刺激玩什么,算得上是中国最早一批雅皮士。那个时候他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国外游走:纽约、伦敦、悉尼都是他喜爱的地方,一住就是几个月;每天在博物馆、美术馆、画廊、高级餐厅、音乐俱乐部之间流连,伦敦的Hakkasan、Ronnie Scott’s,纽约的MOMA、Mr.Chow、Morimoto都是他的最爱;实在喜欢某个地方了就弄套房子那里搁着。那是随性的激情岁月,他无所畏忌地释放欲望。
终于回到了自己那个位于城中豪宅楼顶的巨大Penthouse,他有些麻木,把行李随便扔在大堂中间之后反而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这个由无数房间和走廊组成的超过一千平米的两层空间曾经是这个城市夜夜笙歌的空中派对楼阁,如今空荡荡的像个废弃的画廊,屋子里到处是喝完没喝完的依云矿泉水瓶子。若干年前,Wall Paper杂志曾派来一队人马飞到中国跟他同吃同住同劳动,就为弄一篇像样的采访文章。他们对他的这个家有过“一切令人震惊”的描述,可他早就发现了,一个人不能有太多家,否则就等于没有家。这跟一个男人不能有太多女人是同一个道理。
在屋子里东摸西摸了一阵,他终于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吃了一个礼拜欧洲的面包火腿之后,他急需一顿美味的中餐来犒劳自己的胃。这么一想肚子立刻开叫。于是他习惯性的去了家门口的丹桂轩,门口一堆的奔驰保时捷迈巴赫看着像个车展。刚进门他就被领班认了出来,一路寒暄客套着带去他喜欢的角落。他点了自己最爱吃的鲍汁凤爪和红烧猪手,味道却大不如从前,尤其是猪手的颜色很不鲜亮,还带着黑色淤血。他一口未尝就让服务员端走了,本来想告诉他们这样的东西压根就不该端上来糊弄人,香港的茶餐厅都不会这样云云。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是心情开始低落。
肚子问题没有解决好,他驱车一路狂奔到华侨城的创意园区找开心。刚到那里就被一帮哥们包围了,他们是第一批进驻这里的地主,设计工作室、画廊、餐厅都开得热火朝天。大家轮番拿他开涮:小子,到哪里发财去了又?听说开始倒腾艺术了,行啊,总是比我们跑得快啊!他努力岔开话题,于是大家又聊起了当年的胡乱岁月。有人问:谁知道棉棉在干嘛?听说成作家了,那天买了张DVD,竟然是她演的。想当年她跟我们这些哥们玩得多疯啊⋯⋯他告诉他们自己上个星期在瑞士巴塞尔跟章小蕙一起吃了午饭。他们惊叫:哥们依然艳福不浅啊,不过一定要看紧你的荷包啊,看看B哥的下场就知道了。他没有告诉他们,在巴塞尔他还见到了曾梵志、陆蓉之、王小慧以及戴墨镜的Brad Peter。他只告诉他们章小蕙,他懂得如何控制谈话的节奏和选题。
回家路上他在市民文化广场边停了下来,一支年轻乐队在孤零零的弹唱。主唱声音有点像许巍,几个无处可去的民工蹲在乐队前面听歌乘凉。他在地上的盒子里放了二十块钱,起身的时候视线被空中飞过的一架飞机带走,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