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苡｜年轻时交上的朋友就是不一样：忆陶金、章曼苹夫妇

我青少年时代的朋友，后来一直有来往的，大都是天津“中西女校”的同学，陶金、章曼苹却是例外。

我是因为追看中旅剧团的话剧认识他们的。那时我十六岁，念高中二，迷上话剧。教会学校是有话剧传统的，像中西，每届都会排一出戏，称为“毕业大戏”。但在天津，之前我还真没见过专业的话剧演出。中旅的戏，每一出我都去看，从《梅萝香》到《雷雨》到《茶花女》。我还记得，《雷雨》里赵慧琛演繁漪，唐若青演鲁妈，陶金演的是周萍，章曼苹演四凤。要说追星的话，那时我其实追的是唐若青，我觉得她的鲁妈演得真好，我写了一篇文章，评中旅剧团的演出，主要就是赞唐若青。后来还到中旅剧团驻地去看她，就这么认识的。在惠中饭店剧团里的人是挤着住的，像集体宿舍，这样我把一圈人都认下了，包括陶金、章曼苹。

《北洋画报》载唐若青像。

那时唐若青已经有未婚夫了，也是剧团里的，家里给订的，可她喜欢上了陶金。陶金在《茶花女》里是男一号，演亚芒，她演女一号，玛格丽特。有一场宴饮狂欢的戏，台上弄一只烧鸡，这是平时吃不起的，每次她都撕下一只鸡腿来给陶金。陶金不喜欢她，他爱上的是章曼苹，他认为她脾气好，肯做事，是一起过日子的人，他都是把鸡腿留着给章曼苹吃。

虽然陶金也是主角，但唐若青演《茶花女》，风头完全把他盖下去了。只是出名以后，我觉得唐若青变了，喜欢热闹、奢华的生活。有个有钱的朱太太捧她，收她做干女儿，她就认了干妈。经常演出一完，朱太太的汽车就把她接走了。接到哪儿？酒楼饭馆，舞场，时髦地方，吃喝玩乐呗。有时不卸妆就直接去。有一次我看到她在舞池里跳舞。那种地方母亲是不许我去的。偶尔她去吃点心、瞧新鲜，才让我跟着去。跳舞这些，母亲也不全反对，照她的规矩，样样都可以学，要会。但有舞女的地方只能看，绝对不能下去跳，跳了不是跟舞女混在一起了？那次我们坐那儿看到了唐若青。像陶金、章曼苹他们，戏完了看书、琢磨戏，用功极了，那是把演话剧当career的，她这样下去不是堕落了吗？我是受巴金这样的作家影响的，当时就这么想。

她离开天津后就再没联系了。1938年我去昆明上西南联大，经过香港时住了十天，当时中旅在香港，我看了《日出》，唐若青演陈白露，我只是看戏，并没有找她。

陶金和章曼苹。

没想到后来一直保持着友情的，是陶金和章曼苹，他俩后来成了夫妻，直到晚年，我们两家都一直有来往，孩子也成了朋友。我交往的中旅剧团演员当中，母亲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