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剧场的拉幕人——追念万玛才旦先生丨电影法门

他是一个开创者,他的面前是一片藏语电影的空地,使命感让他在电影语言和形式创造上很用力,他在努力求索,想试一下能否建构一种独特的民族形式,也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一个概念——“电影藏语”(而非藏语电影)。

责任编辑:邢人俨

万玛才旦电影作品《塔洛》剧照。 (资料图/图)

在世俗中修行

万玛才旦是藏地电影新浪潮的开启者,为藏族母语电影的创作拉开了序幕。他1969年年底出生,于2023年5月8日遽然去世。在他去世一周前,4月30日,我与他还在北京见过一面,有策展人在亮马桥为他举办了小型的电影回顾展,我和他有一场《静静的嘛呢石》映后谈。展映期间,万玛同时在北影节某单元做评委,当他匆忙地从外面赶来,朋友都说他消瘦了许多。

但在我的印象中,近几年他一直很消瘦,吃饭的中间经常见他掏出一颗降糖药来。前年在深圳,我们也有一场学术对谈,结束后朋友请吃宵夜,我问他身体能否承受,他笑着说,每次吃东西,时间再晚也要走动一小时,说话时有一种豁达的自嘲。这些年他的工作安排很密集,当那天大家劝他切勿过于劳累的时候,他露出了羞涩的神情,仿佛他努力精进的意识被人发现了。

次日他去了拉萨,转往附近的浪卡子县拍戏。拉萨的朋友告诉我,万玛在浪卡子出现了高反,心脏发生问题,剧组并未配置一般高原拍摄必备的高压氧舱,而此县离拉萨近,人们生重病往往直接去拉萨的医院,导致本地医疗条件反而一般。万玛才旦很快离世了。这一消息在5月8日的上午流传,晚上,网络上的悼念文字密集地涌现出来。

我知道万玛在藏汉两地广结善缘,但未料想这善缘结得如此普遍。这是需要心力的付出的。电影圈的社交往往很多周旋,这也是自我保护的手段,但万玛不太会周旋,对他人总坦诚应答,不编织理由,所以他很难拒绝别人,尤其当他从高原来到过度社交的东部都市,来到人际关系稠密的电影界,这必然带给他过多精力的消耗。

同时他又身跨电影界和小说界,保持着很高的工作效率。前几日与高鸣导演见面——万玛是他影片的监制,他认为万玛的去世与过度劳累有关。我同意这个看法。

当然,在这其中,万玛才旦并非完全的被动者,他仿佛在主动践行某种理念。他留给大家的印象是很好说话,很多人想结识他,请他做监制与活动嘉宾,或放他的片子,他一般都不拒绝,对于寂寂无名者也十分鼓励和支持。一种无分别心的理念似乎很清楚地贯彻在他的言行中。所以当他去世,很多人都感觉到自己曾受他的关怀与照耀,他们的怀念充满了真实的感情。

最近,因为他的去世,我细数与他的往来,发现远比印象中稠密。最早与他有深入接触,是我们策展时放映他的长片首作。之后,2011年冬天,当时我有一个拍摄计划,带着摄影师去往万玛导演居住的宾馆房间里拍摄,巧合的是,地点也在亮马桥附近。当天与他进行了接近四小时的对话,我第一次非常详细地听他讲述自己的人生阅历。

之后我整理录音,又清晰地感受到万玛的性格。他回答问题时不回避,也没有禁忌,他能够非常认真地领会你的问题,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但也非常节制,能用一个词说清楚的,绝不用两个。我当时就联想到一个词——不妄言。不妄言、精进、无分别心,似乎都属于某种专有语汇。我作为研究者解读万玛的电影,往往追寻文本与其所在的文化系统之间的联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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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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