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如何在都市生存?社会学者严飞的“都市新蓝领”调查

(新一代外来务工者)期望值相对来讲更高,但是获得感又比较低,所以更容易遭遇挫折,遭遇迷茫的状态。

今天人和人之间会进入一种越来越陌生的疏离状态,这是大都市所带来的一种特性,一种陌生社会特有的矜持。积极的一面是,这会带来一种对于个人边界、个人隐私的保护。但另一方面,每个人在社会中都会感觉到深深的孤独。

责任编辑:李慕琰

广州,工地上搭架子的工人。 (视觉中国/图)

2020年,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严飞组建了“都市新蓝领”课题组,把目光投向了一、二线城市的外来务工者。他们内嵌在大城市公共生活运转系统中,却常常被忽视。严飞试着以自己的日常生活为半径,找到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外来务工者。他和家政阿姨、菜场的菜贩、小区物业、装修工人像朋友一样聊天,一点点拼凑他们的私人生活史。

田野对象里,军军是一位颇具代表性的“都市新蓝领”。严飞认识他时,他还是一个17岁的少年,远在1400多公里之外的江西念书。军军的父亲是一名北漂装窗工人,从小学到高中,军军一直留守在老家。2020年高考,军军第一志愿填报了中国传媒大学,心愿很朴素:中传的校址离父母住的双桥近,一家人可以在北京团聚。最后,军军被本省一所农学院校的冷门专业录取,他考虑再三,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成为一名新北漂。

刚来北京时,军军做过小区保安、超市拉货员,在餐厅当过服务员,但都无法长久做下去。“工作强度太大”,严飞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是第三代进城务工人员的特质,“出生在城市里,不会像父辈一样做初级劳动力的重体力活”。军军告诉严飞,他刚来北京时,最喜欢加缪的《异乡人》,“毕竟是外地人来到北京,会觉得自己就是异乡人”。

军军的爷爷是第一代装窗工人,从江西跑到浙江,父亲留在当地读书,长大后继承了爷爷装窗户的行当。如今,军军也子承父业,成为这个家庭的第三代装窗工人。

2022年4月底到7月,因为疫情,军军一家在双桥的小门店关了很长时间。和军军交流时,严飞感觉到对面的年轻人流露出想读书的念头,但既然已经走出学校,再回去不符合主流趋势,“大家都出去打工了,你为什么还要再回来读书?”

期望又传导到军军的下一代身上。军军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可以留在身边,不用像他一样变成留守儿童。

严飞将这些观察写进新书《悬浮:异乡人的都市生存》里。2022年12月,他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的专访。

“其实他们从来都不是盲目地流动”

南方周末:你提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在北京,来自江西的做门窗的,大多聚集在朝阳的管庄;来自安徽的做装潢的,大多集聚在顺义的李桥村和半壁店……为什么会产生类似的地域聚集现象?对于一个城市来说,这些城中村的功能是什么?

严飞:1990年代对于城市外来务工人员的标记就是“盲流”,盲目的流动。但其实他们从来都不是盲目地流动,一定是基于乡缘、业缘、地缘、宗缘、血缘这样传统的纽带,有目的地流动。一定是传帮带,我的亲戚、朋友、同学来到这里打工,所以我也会来打工,慢慢地大家就汇聚在一起,同乡聚居就形成独特的乡缘社区。乡缘社区一开始是一个小的社区,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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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解树 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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