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坝子,遍地肥肠

那是每天只有清汤寡水的匮乏年代,一顿如此丰足、肥腴的美食骤然降临,跟日常的反差得有多巨大!刘婆婆他们纵情享用的那一幕,胃肠与心肝肺腑同时遭强力安抚的无限酣畅与幸福感,我仅仅在旁边看着,也被剧烈地辐射到了。

1980年代初期,成都每斤猪肉7角8分,一斤大肠仅5分钱。现在猪肠的售价已接近猪肉,一斤卤肥肠更是要卖百元上下。人们追捧肥肠,已纯粹是因为热爱了。

责任编辑:杨嘉敏

莴笋烧肥肠

说来不好意思,23岁以前,我没有吃过肥肠。

我们家的食谱比较窄,记忆中除了猪肝,其他内脏也基本上不吃。倒不是害怕胆固醇高,早年各种食物都紧缺,每月每人凭票只能买到一斤带骨猪肉,猪的躯干以外部位难得一见;另外,父母对内脏的兴趣也不浓,等到副食品供应很丰富的时候,我家餐桌依然与肥肠绝缘。

但是,邻居家的一顿肥肠,让我记忆犹新。

小时候我家所在宿舍有一个院子,各家的厨房都不大,所以,春秋夏三季大家都将小方桌摆在厨房门口用餐,也喜欢在那里择菜、切菜。刘婆婆家的厨房离院门不远,人们进进出出都会经过。

有一天我出门时,刘婆婆与媳妇正在淘洗白花花软嘟嘟的肥肠,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它接近原初的模样,忍不住停下来观看。她们双人接力,将连绵不绝的肥肠从菜盆里捞出来沥水,足足装满一筲箕,何止九曲十八拐。肠子两侧附着了近一寸宽、像花边一样的柔软油脂。

院门外的两位阿姨也兴致勃勃地跑进来围观,带着一脸艳羡,连声赞叹:这是整整一副猪肠呢!那么多油,扯下来肯定可以熬一大碗。我走出院子时,还听见她们在确认:肥肠里面是不是已经用盐和面粉使劲揉搓、清洗过啊,“不然腥得很哦”。

等我返回院门时,刘婆婆与儿子、媳妇刚刚端起饭碗。桌上只有一道菜,却十足气派,白瓷大汤钵里的肥肠烧莴笋热气腾腾,郫县豆瓣饱经煎熬后的红油,浸得每一块荤的素的都滋润又深沉,带着辣味的浓香弥漫空中。三双筷子在饭碗和菜钵之间快速穿梭,肥肠莴笋的造型一下子从高耸的山峰变成高原。秋天的傍晚已有寒气袭人,他们的额头却冒出细密的热汗,咀嚼声与轻微的吸溜声,像是在不间断地对食物赋予礼赞。

几位邻居围拢过来,刘婆婆进厨房拿出筷子,坚持要大家尝尝她的手艺。邻居一边拈起来品尝,一边由衷夸赞……

我也有些动心,但还是摇头退了两步,未敢尝试。毕竟“怯生”,对从未接触过的食物,有点由于生疏导致的隔膜;加之,肥肠那一丝丝轻微的、独有的气味,似乎终究还是异味。

回想起来,当年对那钵红烧肥肠绝无丝毫嫌弃,却也不是特别向往。但是,刘婆婆他们纵情享用的那一幕,却刻入脑海,印痕至深。那是每天只有清汤寡水的匮乏年代,一顿如此丰足、肥腴的美食骤然降临,跟日常的反差得有多巨大!那一刻,胃肠与心肝肺腑同时遭强力安抚的无限酣畅与幸福感,我仅仅在旁边看着,也被剧烈地辐射到了。

肥肠粉

一晃就过去了许多年。1980年代中期,青石桥的一家肥肠粉店,火得一塌糊涂。似乎,没有尝过的人都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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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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