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篷车”千里返乡路
大篷车队回到故乡时,故乡人因为他们蓬头垢面,“也差点没认出来”。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也将像奥德修斯一样,重新打理并恢复到自己远游之前的生活。
责任编辑:朱红军 实习生 卢丽涛
返乡一直是宗教与神话的重要母题。四川平昌县的六十多个民工在2008年末的寒冬,像希腊神话里的奥德修斯一样,在自己的梦想终止后(经济萧条而失业,无法再靠打工致富),他们骑由三轮摩托车改成的“大篷车”队,挈妇将雏,经广东、湖南、贵州、重庆……行程约六千余里,返回四川老家。
奥德修斯说,“当我回到家中的时候,我穿着别人的衣服,用着别人的名字。”而大篷车队回到故乡时,故乡人因为他们蓬头垢面,“也差点没认出来”。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也将像奥德修斯一样,重新打理并恢复到自己远游之前的生活。
失业
“有钱人都坚持不下去,我们还呆在这干嘛?”
决定回家,是在11月中旬。那天中午在三轮车码头上,秦江仁听老乡说,欠他工资的老板自杀了。晚上回家,秦江仁跟妻子商量,“有钱人都坚持不下去,我们还呆在这干嘛?”
秦江仁打工所在地广东省汕头市贵屿镇,被称作中国最大的电子垃圾集散地。在过去的近四年里,他和妻子李惠琼依赖分解、运输电子垃圾中的塑料赚了近3万块钱。
从9月20日开始,码头上就已经很少有生意。秦江仁是一名三轮车驾驶员。每天靠给各工厂拉塑料原料赚钱,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拉个五六车。而妻子李惠琼则每天用打火机点燃塑料闻气味,区分哪些塑料适合做凳子,哪些又适合做手机外壳或者瓶子、杯子。
10月初,码头上彻底没了生意,妻子也失业了。往日为了抢夺客户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三轮车手,开始因为百无聊赖而变得和睦。
“看来没指望了。”收工的时候,秦江仁对同村的秦洪说。秦洪提议再等等看,“往年也有淡季旺季,也许最近碰上了淡季”。但是,“等等看”得花钱。全家三口一天吃饭至少得20块,连水都要花钱——早在十年前,贵屿就已经没有人敢喝地下水了,一桶100斤重的自来水要1.5元。
回到大约6平方米的出租房,秦江仁决定“裁员”,让儿子先回去,但遭到儿子毫不犹豫的拒绝。
儿子秦锡军初中辍学,是在贵屿成年的,土地以及故乡对于他没有任何吸引力,“我想在城里,我不会种地”。但最终没有熬过父亲。在多次讨要零花钱失败后,秦锡军改口讨了路费,带着女朋友——一个长着娃娃脸的河南女孩回四川平昌县元山镇八村了。
10月25日,平昌籍的二十多个三轮车手聚到一起,开了一个小会。大家很快形成了“回家”的一致意见,分歧在于来年还回不回贵屿。
如果年后不来了,意味着必须带走出租房里所有的东西。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煤气罐、锅碗瓢盆、被子、衣服、电视机、自行车,这些简单的家具总是有的。
“我开年不来了。”元山镇九村的浦清升说。他被老乡公认为“见多识广”,平昌籍的三轮车手和湖南或者贵州的发生纠纷,也都是他出面协调。他的判断以及决定,在老乡中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当然,最关键的是,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人能再找到工作,大家都看在眼里。
一举三得的提议
“他们知道我们要回家,所以故意压价。”
2005年2月,秦江仁初到贵屿时,做过一段时间的拆卸工,在一排人工做的烤炉上,将电器元件的电路板上的锡烤化,然后取下来,一天工作16个小时以上。三个月后,浦清升给他介绍了开三轮车的工作,到码头上拉货,要比干拆卸自由,赚得也多。
这辆后来驾驶六千里回家的三轮车,是秦江仁当年花了3000元在一家维修点买的组装货:挂着斑驳绿漆的车头,像砍下不久的树枝,没有时速表、油表,锈迹斑斑的三角架,锈迹斑斑的车厢,只有110马力的新发动机反射着诱人的银光。
平昌县的三轮车手们几乎都开着和秦江仁类似的组装车。没有牌照,但是便宜,正规厂家的三轮车得要1万多块。
10月25日的会议过后,女人们开始卖东西和买东西。卖的,是这几年在贵屿添置的家具;买的,则是返乡带给家里老人和孩子的衣物,男人们开始去排队购买车票,并联系下家,出售自己的三轮车。
浦清升和秦江仁找到了一个废品收购站。对方说,得按废铁的价格,一辆车就300块。
这显然是一个不能接受的价格。三轮车久久找不到下家,而卖家具的女人们也迟迟下不了狠心。从9月份民工返乡潮开始,就有当地人开着汽车,到民工居住区收购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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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