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到底有什么用?” ——中国先锋戏剧变形记
“我也想变,但我太慢了。”孟京辉说,“不过还好我比较慢。”
(本文首发于2021年11月25日《南方周末》)
发自:北京、秦皇岛
责任编辑:刘悠翔
“回想过去做戏剧的几十年,你有没有特别难忘的往事?”
“没有。真没什么可回忆的,回忆这些干吗啊?除非问到具体的什么事,要我说,都难忘,也都可以忘掉。发生太多事了,不好断定哪个是最来劲儿的。”戏剧导演孟京辉面对南方周末记者的提问,回答得十分干脆。
从外表看,57岁的孟京辉依然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气质,几十年如一日以披肩的长卷发、牛仔、皮靴配夹克的造型示人,让“先锋戏剧”这个词变得具象起来。曾有媒体写道,如今的孟京辉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被视为一种戏剧风格的形容词。
2021年7月的一天下午,南方周末记者在位于北京东直门附近的蜂巢剧场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孟京辉。阿那亚戏剧节刚闭幕,他又带着演员排练蜂巢剧场的常规剧目,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
孟京辉将自己置身在办公室的一角,回顾自己的戏剧生涯,他最后总结道:“在中国,像我这样拥有自己的剧场的导演几乎没有,我想我是幸运的。其实老是采访我们这些人没什么意思,真的应该多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在做什么,那才好玩儿。”
“戏剧的力量让我们聚在一起”
1991年出生的丁一滕正是孟京辉所说的年轻人,他今年30岁,曾是孟京辉工作室的演员,如今是在戏剧圈颇受瞩目的导演。
2021年初,综艺节目《戏剧新生活》让戏剧人群体走进了大众视野,也让丁一滕获得了大众意义的知名度。节目里他坦诚地表达“戏剧可以挣钱,但是我还没赚着钱呢”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疫情让整个戏剧行业陷入了短暂的低迷,乌镇戏剧节也不得不暂停举办,因此才有了《戏剧新生活》。
该节目的发起人、演员黄磊在节目开头对着镜头向观众表白:“赚钱还是不赚钱,这是一个问题,我赚到的钱靠的可不是舞台上我最爱的那一亩三分地;他们没有赚到钱,但他们始终屹立在笔直的追光灯下,虽然阴影中也有柴米油盐带来的烦恼,但这两种究竟哪一种才是真正的遗憾?”
很多人通过这个节目开始了解青年戏剧人的辛酸:剧场租金贵、原创戏剧难、小众戏剧票房惨淡……通过视频平台的传播,一些平时对剧场不了解的人开始关心剧场,随着了解也愿意花出比一张电影票略贵的费用欣赏一部戏剧。
丁一滕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戏剧新生活》播出后,我在北京鼓楼西剧场《新西厢》的票基本卖光了,这恐怕算是综艺带给我的福利。这出戏本来是疫情期间比较绝望的时候排练的,没想到成为我的戏里票房最好的一部。”
疫情期间,丁一滕几乎找不到可以排练的正规场所。当时他和三五个伙伴已经半年没有工作了,决定就算条件艰苦也要一起来创作,不能再等了。他选择改编传统戏曲剧目《西厢记》,自筹了几万块钱,加上一个剧本孵化项目的支持,终于做成了《新西厢》这出戏。
《新西厢》在全国巡演一圈后,目前在北京繁星戏剧村驻演,进行商业化的运作,依靠票房的收入养活整个剧组。丁一滕很想用这个例子激励更年轻的作者,当时他和所有同行一样处境艰难,所幸坚持了下来。
疫情期间的焦虑,70后导演李建军也有,在剧场关门的几个月里,他带着自己发起的“新青年剧团”探索线上戏剧的可能性。他为素人演员马建东(一位普通的电焊工)打造了独角戏《带电的火花》,以个人口述史的方式集合纪录影像、动画元素等方式,在线上为观众带来新的戏剧体验。
彼时,孟京辉和刘畅等人趁机捣鼓出一部影像短片集,想要开拓剧场空间之外的可能性。但翻过年来,疫情缓解,2021年意外成为他们最繁忙的一年。6月,孟京辉作为艺术总监发起了首届阿那亚戏剧节,《伤心咖啡馆之歌》首演。10月,乌镇戏剧节重启,他又带去了新戏《红与黑》。一年两部大戏,加上蜂巢剧场的常规演出和各地的巡演,孟京辉的忙碌可想而知。
“孟京辉如今已经是教父级的人物,不少年轻人学他,可能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市场的认可。”中央戏剧学院的一位研究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事实上,孟京辉将“先锋戏剧”带进了大众的视野,也因此被人质疑。知乎上的一条提问“为什么对孟京辉的评价,褒贬的两极分化体现得十分明显?”吸引了50条回答,30万人围观,其中不乏他曾经的合作者。一位曾经的戏迷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十多年前自己上大学时还很迷孟京辉,“这些年他没有进步,每一部戏都在自我重复”。
戏剧的拥趸在各种微信群里舌战也是常有的事。不论多么晦涩难懂的戏,在小圈子里都不是问题,对一部分戏迷来说“看不懂”是一种态度,越是被大众视为“难看”的作品他们可能越发趋之若鹜。但在豆瓣网上有人分享自己对《红与黑》的观感:“(这是)一部让我走不近《红与黑》,又远离孟京辉的作品”,认为孟京辉不再“魔改”名著,但转型未见得成功。
频繁的奔波让孟京辉有些疲惫,当南方周末记者告诉孟京辉有观众一边看戏剧大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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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游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