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们在彩虹光谱中看见彼此
打破偏见,爱是流通的语言
“我喜欢女生。”在重庆市中心解放碑广场,能大宇举着摄像机,向一对陌生的夫妻说,“你们能接受吗?”
“可以啊,喜欢就在一起。”
试探性的问题最终得到了忠于情感本能的回答,“爱不止一种,爱只有一种”。能大宇第一次在这里和路人讨论这个话题是一年前。她临时起意,街访一些路过的老年人,和他们聊同性恋。有老人说,孩子是同性恋要“把脑壳敲破脚打断”;有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一对九十岁的奶奶在一起的故事。一位擦鞋的阿姨说经常在这里见到同性恋,“没得啥,正常”。
这些聊天被能大宇剪辑成十来分钟的视频,在微博上有过百万的播放量。很多其他城市的朋友和网友都说,想看看他们自己城市里老人对多元的爱的态度。
能大宇和妹妹做了一个全国巡拍的计划。她受亲友会募款到各地做分享会的启发,在朋友圈、微博和公众号上贴了自己的计划和募款需求,两天里,她收到近2.6万元募款。一些人在转款时给她留言:你做的这件事很好,我们很期待。
2013年出柜后,能大宇一直收到朋友和网友类似的提问:家里人,尤其老人,是怎么接受她的?“我个人的经验, 其实我奶奶和外婆恰好更容易接受这个事情,所以我就希望通过采访街上的这些爷爷奶奶的形式,看他们对这个事情的态度是什么样子的。我自己还觉得算是有趣的行为。”
注意到部分网友会因为个别老人不理解的言辞而受伤,她特地做了一期特辑,采访了二十来位接受孩子同志身份的爸爸妈妈。“我觉得网友可能会找到一种社群的力量。”有女孩举着她的视频,去和家人出柜,惊喜地发现爸妈接受了自己;拍摄所在城市的网友私信她提供住处,有人帮她做方言翻译。“大家非常自然真实地被迅速拉拢在一起。”她很感动。
“我觉得真诚是一件非常宝贵的事情,当你把你自己非常隐私的一个部分直接跟对方去讲的时候,他们即便说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疑惑,可能当下出于礼貌也不会表现出来。”能大宇说,“我做这个事情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这个群体被一般的、普通的人看到。”
她并非盲目鼓励人们去打破些什么,而更在意的是每一种寻常生活的价值。有关爱的述说总在公众和私人间进退,值得坚持的是内心真我的感受,为真爱勇敢发声。
大声歌唱,我们都不再恐惧
2017年,在江南某大学音乐专业读研一的团儿无意中看到了双曲线混声合唱团拍的MV《勇气》:六分多钟的视频,上演了三段不同的情感故事。
团儿大学时压抑地“和自己内斗了三年”,直到快毕业才尝试认识学校的同志。读研后,未来像一团迷雾挡在他面前。看到这支所有成员均由LGBT人士构成的公益合唱团招新,他坐高铁赶去面试。此后的每周三,他都下午近四点从学校出发去上海,赶晚七点的排练,九点多再返程,深夜回到学校。双曲线混声合唱团男高声部成员的身份给他带来了从没有过的“心理的归宿”。“这个地方的人很活跃,很真实。”
2018年6月首届中国酷儿合唱节上,他第一次以LGBT一员的身份站在贺绿汀音乐厅的舞台上,和其他团员一起唱了四五首歌,其中一首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哦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跟着双曲线,团儿参加了一次次公开演出。“我觉得双曲线给了我很多……”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真的是爱与勇气,让我很敢去追寻我想要的东西。”他曾经对自己未来人生充满惶恐:“没有见过比我年长的同性恋朋友们,也没有太了解过一个对周边的人完全出柜,或者说没有完全出柜但是还在支持同性恋权益事情的人,他们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子。”但在这里,他和很多团员成了精神上亲密的朋友,可以无话不谈,“就觉得在上海我是有家庭的,比较现实的一个港湾的感觉”。
青春期的能大宇一度寻找这样的港湾而不得。在网上搜“同性恋”,她看到的多是性取向如何扭转、同性恋是精神疾病等负面信息。“为什么我们不可以站出来为自己发声?”她想。
十五六岁,她在网上看到国外有同性情侣牵手的街头涂鸦,就买卡纸、画图案、做喷绘,“让大家看见,即便是小县城,也有一类人是跟你一样的”。在学校贴吧,她看到有人说,“路上看到了这个标志,原来还有跟我一样的人。”
到大学,她知道了“国际不再恐同日”,买了油墨打印机打印几天几夜,去大学城分发科普传单。2018年,她录了个小视频,讲自己出柜的故事,从此成为了一个关注LGBT话题的博主。
她希望能给大家多一个找到自我认同的出口。和接纳了同志孩子的家长聊天,能大宇问,觉得现在国内LGBT人群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答案就是勇敢的表达。“如果每个人都能站出来做自己,只要做到这简单的一步,稍微走出来一点点,让人看到,那就很好了。”
8月,我在咖啡馆见到了同样意气风发的芙蓉子,他向我宣布:今年起要多做一些露面的事情。他喜欢男生,四年前意外感染HIV,两年前接受了自己。他第一次主动与陌生人表明身份是2018年,在被医院问到感染原因时,他说:我是男同性恋。“也没有我之前恐惧的那些事情发生,也没发生什么,我就觉得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那年底,他一直关注的北京同志中心发声小组招募志愿者,他报了名。2019年2月,他发表第一篇公开自己身份的文章,写的是在北京某医院治疗口腔疾病因感染者身份被拒诊后维权的过程。在文章的最后,他写道:“我相信我身体中的有形的病,通过整个人类的努力,最终我们能够战胜;我也相信部分人心中的无形的病,透过教育学习,最终能够跨越。”后来,他写了一篇又一篇,主题都是关于反对歧视、要做真我。
芙蓉子是个能量充沛的人。2016年被确诊感染时,医院直接通知了他的家人,他在慌乱中出柜,家人很长时间里无法接受。两年后,他写维权文章的页面被领导无意中看到,隔天被找理由解雇。但现在,讲起自己过去的不顺,他时不时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接受,“真实是最好的礼物”
每年的春节是从容妈妈和其他同性恋亲友会志愿者的工作高峰期,归家的孩子在催婚压力下出柜,到深夜都会有人来求助。自2014年加入亲友会重庆分会以来,从容妈妈多了几千微信好友。
找她的有无助的家长,更多的是害怕面对家长的孩子。“现在的年轻人,可能身边的朋友同学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但是面对父母就是不行,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觉得出柜是对父母的伤害,他们内心有愧疚。”
2008年,从容妈妈过生日时,不到20岁的女儿给她写了一封信对她出柜。几个月辗转反侧后,她决定接受,并有意浏览性别议题的报道栏目。2014年,她在《夜谈》栏目里看到和她一样来自重庆的小莉妈妈是同性恋亲友会重庆分会召集人,才晓得还有这样促进同志与家庭理解沟通的机构。出于好奇,她加了QQ群,跟着到广州参加全国恳谈会。看着像她一样的妈妈们站在台前讲接受自己孩子性向的过程,她受到了“非常大的震撼”:“我们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我们好像彼此之间有那种连结。”
在那封出柜的信里,女儿说,长大后要做同性恋自己的公益。现在,女儿是亲友会的全职员工,而从容妈妈在退休的第五年,也一改前半生体制内“按部就班,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成为志愿者。
“原来,有这么多家庭不接受。”她感叹。“问了每一个孩子,都说‘我从小就这个样子’,我很OK,但是为什么他会对父母有这种愧疚呢?那就是他没有活成他父母希望的那个样子,他会感到对父母是伤害。父母可能从孩子一生下来,就在辛辛苦苦建一个希望的高楼,把各种想象加在里边,以过去几十年他们认为正确的生活经历,去指导孩子。”
从容妈妈希望对爱多元而包容的态度能被人们接受。她告诉这些愧疚的孩子,自我认同还包括: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她见证了很多家长与孩子和解,一位外地妈妈在孩子出柜后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就想“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去”,经慢慢开导后,这位妈妈接受了孩子的性向,还成为了一名志愿者。
芙蓉子对家人出柜后,把抑郁的妈妈拉进一个互助同志家长群,妈妈“一开始整天带领着群里的家长哭”。去年四月,他带妈妈参加北同的心理咨询师培训活动,他在现场讲了自己患病后维权、自我治愈的经历,妈妈听哭了,后来突然给他打电话:“你以后不用结婚了,形婚什么的我们都不需要了,没必要为了面子找那么多的麻烦。”
2016年住院时,芙蓉子听到一位病友的家人和他妈妈担忧地说:“你说他们的寿命能够过活过我们吗?应该不能的。”他意识到,HIV感染者的家属也是被忽略的群体,“他们几乎没有渠道向周围的人倾诉,也看不到其他信息,需要一个场合把自己的难过、焦虑分享出来”。
目前,他想结成一个关注感染者家人的小组,大家互相帮忙、做心理疏导。一位因弟弟感染HIV而严重焦虑、向芙蓉子求助的姐姐对他说,“晚上和妈妈散步的时候聊到你,我妈妈眼里就有光,她就会觉得,我弟弟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看见彼此,为爱架起彩虹鹊桥
发出街访重庆老人视频后,能大宇在微博上感慨:“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和自己的爱人在阳光下牵手逛大街。”而在百威冠名的访谈节目《和陌生人说话》中,从容妈妈聊起自己做公益的初衷之一,就是女儿刻骨铭心的恋爱因为对方家庭不接受同性恋而被迫分手,“如果这个环境不改变,我的孩子就找不到伴侣”。
“我们总是在那里纠结于那些概念性的东西,但是我们忘记了常识,”采访快结束时芙蓉子笑着说,“常识就是要活得自在,活得快乐,相爱的人就能在一起,但是我们却执着于性别、性倾向,这些东西都是虚的,但是我们竟然都在这些虚的事情上耗费了这么多的力气。”遵循真我,爱是最好的答案。所谓的“理想型”取决于爱情本身,超越性别和年龄之后,真爱便足以转化为现实的能量。
在能大宇的微博树洞,有网友会向她倾诉自己的情感困惑。也时时有人会私信她,在自己的工作生活环境里,没有LGBT朋友,应该怎么去认识?
隐蔽性高、生活压力大、工作忙、圈子窄、被介绍对象几率小……公益平台“北京彩虹CP”发起人班班细数了彩虹群体交友的重重障碍,“我想给真心想找靠谱对象的人提供一个严格审核和管理的拉拉交友平台”。
班班在很长时间里被这个问题困扰。她下载同性交友软件,加了很多QQ群,“什么样的人都有,就跟异性恋一样的,而且好多人对感情生活的态度都是挺有问题的”。
找对象如同大海捞针,班班一次次去了、加好友聊天,结果无一例外是失望。2018年7月,班班自建了QQ群,在贴吧、豆瓣、交友软件打广告,给群友制作资料卡,牵线让看着合适的人私下联系;又建了一个“彩虹班”微信群,基调是找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积极健康靠谱”地组织线下活动。2019年2月14日,她关停QQ群,正式成立公众号“北京彩虹CP”。
迄今为止,由班班发起、她与四位志愿者共同公益运营的“北京彩虹CP”共举办了8期“一周限定CP”活动。在后台,班班会依据报名顺序,比照资料卡进行人工配对,这大概要占用她一周的生活时间。特别忙的时候,她常常配到半夜——始终只有她本人能接触资料卡,“这样最能保证信息安全。”每次大约配成约30对CP,志愿者登上“小彩虹”工作微信号,拉30来个小群,每天早上给CP发布当日线上任务(这并不能透露),一周后, 由CP自愿决定是否继续联系,平台并不会追踪情况。
第一期的运营只有班班自己,她“跟人工客服似的24小时在线”,从发起活动到成功举办、配对30对CP,陆续花了一个月。后来她不断改良报名方式、优化活动任务,把活动频率固定在约三个月一次。
“北同和女同的发展方向,可以说是全力引领一个社群的发展。我一个人,没有资源、资金,就专心把线上匹配这块做好。”班班一直保持平台小规模、慢节奏发展,平均每期都有一百多人报名。平台招志愿者,有人满腔热血,提议面向全国发展、做收费平台,班班想要的是细水长流:“假如说我搞了个万人平台,第一次有1万人,第二次还能有1万人吗?”
有机构、组织找上平台,班班会高兴地和志愿者分享,“平台慢慢一点点在变好,影响力在慢慢在扩大,这会让我高兴,但是我真正有成就感的是,我能把这个平台长久运营下去,能让我们拉拉群体有一个靠谱的找对象的地方。”
疫情之后,北京彩虹CP给予抗疫的女性医护“最高优先级别”,给她们享受最先配对的权限。到现在,累计参与到北京彩虹CP平台的共有六百多人。她也将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北美华人同志平台。
因为关注到自己的真实情感,从而愿意给更多人建立起理解和表达的通道——关于爱的真谛由此经久不衰。北京彩虹CP收集的资料卡中包括了属性、年龄、地域要求、学历、是否爱猫等事无巨细的数十项偏好,但最后走到一起的人却往往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在去爱之前,我们总是有关于理想型的描述与期待,种种刻画都已完成只等TA的出现。但直到遇到TA才明白,爱或许是这个不确定世界中最让人确定的事了,理想型的存在有时就是为了被打破,有时反而证明我们的想象还不够丰富。
想象中的TA和实际爱上的TA不一样又如何?爱让我们在彩虹光谱中看见彼此,也会带领我们向前走。
炽热浪漫是爱,平淡踏实也是爱,所有的回答都指向一个人。这个七夕,对爱的个性化表达被百威扩展,限定的亲吻瓶自由转动出爱情的解集,诠释爱的多面性与唯一性。爱不止一种,爱只有一种。对多元文化的包容正是百威致敬真我态度的体现,不论是在日常还是七夕,百威持续为真爱发声,关注每一个个体的独特与平等。
也许,我们无法凭一己之力,冲破现代社会里爱的种种限制,但在访谈中,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勇敢和理解,那些为成全所爱之人架起的鹊桥,还原了爱情最真实的模样。爱情没有正解,你便是最好的答案,百威和你我一起,致敬真我,拥抱更宽广、更深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