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教授戴建业:入世与隐逸
因诗歌而“红”,使戴建业的生命、学术和趣味被部分遮蔽。张三夕听戴建业用英文背诵过伯特兰·罗素的文章,他极喜爱这位英国哲学家。为了准备读书会,张三夕的一位博士生向戴建业借来《存在与时间》。在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的这本经典之作上面,批注密密麻麻。
(本文首发于2020年6月4日《南方周末》)
发自:北京
责任编辑:刘悠翔
在世界读书日的一场直播里,戴建业落泪了。他略微突兀地冒出来一句:“人总是要死的,所以我要不辜负这么多粉丝,我要写出更好的东西来回报大家,回报这些读者。”
戴建业平素讲话坚定,湖北麻城口音增添了慷慨激昂。他喜欢用男性色彩强烈的词汇“爷们”,以此概括盛唐的生命力。“对李白,对盛唐的这些诗人,我非常地向往,而且由衷地赞美他们。”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在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戴建业的学术领域是魏晋南北朝文学,却因讲解唐诗受到公众欢迎。多重因素偶然叠加,令他的人生际遇格外曲折。昔日沉默讷言的年轻人,如今因幽默风趣成为“网红”;总是带来挫折的家乡口音,却成为独特的身份象征。作为直接受益于恢复高考的77级大学生,他三十多年后才知道,自己本可以就读全中国最好的大学。
“我们那一代人,也包括稍后的78级、79级这一代人,普遍有一种家国情怀,普遍关心国家的命运,时代的命运。”戴建业在“爱思想”网的专访中说。“家国情怀”恰好是他从诗人们身上看到的。他认为,杜甫之伟大在于“把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随着年龄增长,他慢慢喜欢上感时忧国、饱含同情心的杜诗。
诗歌塑造了戴建业。他相信“读什么样的书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却不愿多谈诗歌对自己的影响。诗歌的养分如星辰般散落在他的著作和众多访谈、博文和演讲中。他热情称颂正派的人,尽可能直白地针砭时弊,甚至期盼向公众剖析自己的鄙陋之处。
“站在公众面前的戴建业,满头白发,一脸皱纹。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就呈现出什么样子,不装不作我才活得坦然。”在新书《戴老师魔性诗词课》的后记中,戴建业写道。这本谈论李白与杜甫诗作的新书,很快就在电商平台进入了预售排行的前列。
“麻城话大家都听不懂!”
去中文系报到那天,戴建业结识了廖珂。他们都在农村长大,分在一间寝室,床挨着床,三五天下来就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
友谊与诗贯穿着戴建业的人生。中学写“批林批孔”的大字报,一位理科老师莫名其妙地让他写首诗上去。他从几天前的报纸上抄了一首,略加修改。大家觉得诗好,就鼓励他投稿,居然在其他报纸上发表了。少年因赞誉而虚荣,更不敢承认诗是抄来的。他开始阅读很多新诗和古诗,开始写散文、小说,上大学前还发表了一部独幕剧本。
高考中断十一年,1977年重启,冬天考试,转年初春开学。湖北省的录取率大约4%,数年积累下的考生背景五花八门,廖珂还遇见了中学老师,师生瞬间成了校友。学校当时叫华中师范学院,百废待兴,中文、历史和政治三个系不用实验室,学生先去京山校区几个月。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两栋平房,与农场相差无几。
这次高考程序不大规范,考生不知道成绩,填志愿只能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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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陈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