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贸工人的晚春
这个五一劳动节,很多外贸工人在就业突围的路上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周建平
焦灼的全球疫情之下,外贸行业首当其冲。
4月10日,商务部部长助理任鸿斌在国新办稳外贸相关举措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根据商务部对重点地方、重点行业、重点企业的摸底,当前外贸企业面临在手订单被取消、延期,短单多、长单少,海运、空运等国际物流需要进一步畅通等诸多困难,外贸业正处在“前所未有的严峻形势”。
而4月下旬各省陆续发布的2020年一季度经济运行情况显示,2019年同期进出口排名前十的省(自治区、直辖市)中,广东、江苏、浙江、上海、山东、福建、辽宁的一季度货物贸易出口规模有所下降,其中粤、苏、浙在内多地同比下降幅度超过10%。
在澎湃新闻刊发的《疫情冲击下的零工女性,与她们破碎的流动性》一文中,香港理工大学助理教授战洋谈到了“病毒的社会性”,“也就是说,不同的阶层、性别和年龄的群体,面对病毒的风险程度和导致的后果都是不同的。疫情影响了各个行业,对于打工者的影响尤甚。”
那么,身处受全球疫情影响最直接的行业,在这个晚春,外贸工人正在经历什么?他们如何应对冲击,又如何求得生存?我们将视线对准这些宏观数据背后的个体命运。
等通知上班
快要停水了,你有预感。把水龙头打开,呼啦啦呼啦啦,水流旺盛,一切如常,不经意间,水柱开始收窄,两指缩成一指,直到涓涓细流变成滴答滴答,突然无影。对外贸工厂的工人来说,订单的“消失”过程大抵如此。
2020年初,江西抚州人林霞迎来了在这家厦门制衣厂打工的第六年。制衣厂规模不大,总共也就三四十人。44岁的她在厂里从事包装工作,把别人做好的成衣装到塑料袋里。简易的包装,她一小时可以包好一百四十多件,复杂点的,这一数据会被除以三。林霞的家就安在工厂附近,每个月两三百元的租金,一分钟就能走到工厂。
这家制衣厂的主营业务是为欧洲球赛制作球衣。2月23日复工后,工厂便满负荷运转起来,疫情耽误了不少时间,客户在节前下的订单需要尽快完工。但进入4月,随着欧洲的疫情越来越严重,林霞眼见着订单一日不如一日,有的是撤销了,有的是延期了,差不多三四天就一个坏消息。
工厂主管跟大家通了气,“如果是布料已经裁剪了的,就慢慢做,如果还没有开动的,单就停掉。”林霞自己也做了下推算,如果疫情不停止,以厂里目前仅剩的订单量,最多还能撑一到两个月。“内销单现在大家都在抢。能抢到一点就做一点,抢不到就只有关门了。”平日里赶货,她的工作时间会从早上7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八九点,而现在则变成了早八晚六。
制衣厂工人的工资通常是计件制,上班时间缩短意味着工资锐减。
杨兴从2月20日前后上班至今,还未领到过工资。55岁的杨兴所在的纺织厂开在浙江嘉兴,同样以外贸订单为主。4月10日起,该厂改成了“上两天休一天”,两周后变成了“等通知上班”。
他和妻子2月中旬才从四川广安的农村老家来到嘉兴打工。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是他花了两天时间敲了五十多家工厂的门才找来的。这附近大概有一百来家小厂,多为制袜厂、制衣厂,工人数量大多在几十人不等。“有的厂不需要男工,有的要男工,也只要年轻的。”杨兴找到的这份工作,是在纺织厂装卸货物、上下布匹和丝线等,算是体力活。满勤的状态下,一个月的工资是3300元。
“上班时间少了,就没钱了,大家都比较着急。”杨兴的妻子刘梅在附近的一家制袜厂工作。“上四天休三天”的状况已经持续了约一个月。“2月中旬刚复工的时候还是每天上班,过了一段时间货就出不去了。”刘梅和丈夫同岁。原本在这家厂做了十年,2018年因为在农村的母亲生病,她回家照顾,今年再回来已断了工龄,按照新员工的价格算,从2月复工到现在,拿到手1000元。
“最初是下午6点下班,后来变成了5点,如今则是4点就下班。”虽然不乐意休息,但刘梅也理解,“厂里没有订单,老板也要养这么多人,他能怎么办?”夫妻俩每天吃饭会花去三四十元,加上六七百一月的房租、水电,已入不敷出。女儿在嘉兴的写字楼上班,工作还算稳定,刘梅夫妇得以从女儿那里获得些资助。“要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该咋办,钱也不是地上就能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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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阿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