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里尼 将梦糅进现实的魔法师 | 封面人物

他相信,最能表达作者的是最不易知觉的东西,那些最不受现实和概念化过程支配的东西

责任编辑:杨静茹

他相信,最能表达作者的是最不易知觉的东西,那些最不受现实和概念化过程支配的东西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2020年第5期

《八部半》 (1963)

世间再无费里尼

马丁·斯科塞斯曾在接受美国《娱乐周刊》杂志采访时提到,自己每年都会重看费里尼的电影《八部半》。影片虚实结合的独特张力、摄影构图的大胆创意和非叙事性的表达技艺,让这部讲述艺术家创作困境的电影成为他心中的标杆。

《八部半》的魅力不止于此。伍迪·艾伦的《星尘往事》、昆汀的《低俗小说》、达米恩·查泽雷的《爱乐之城》、保罗·索伦蒂诺的《绝美之城》……大批名导的代表作里,都能找到《八部半》的影子。

不可否认,即使当代观众不再熟悉费德里科·费里尼的名字,这位四次斩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意大利导演还在持续激发着世界各地电影人的创作灵感。

自称“必须把电影拍得像毕加索的雕塑一样,把故事拆成小块,然后根据我们的突发奇想把它们重新拼在一起”的费里尼,凭借着强烈的个人风格,与英格玛·伯格曼、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并称世界现代艺术电影的“圣三位一体”,铸成了60年代以来欧洲艺术电影难以逾越的成就高峰,被认为是20世纪影响最广泛的导演之一。

与多数天才一样,25岁的费里尼初次为电影撰写剧本时,首秀作品《罗马,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就获得当年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提名。彼时,他还是没读过大学、更没接触过电影专业知识的年轻人。

5年后,他有幸独立执导电影《白酋长》(1952)。一踏入摄影棚,他便有了这样的感受:从我第一天、第一次喊出“预备!开机!停!”,仿佛我就是干这行的,我怎么能做其他事呢?那是我的生命。

如其所言,费里尼一生只做了一件事,留在意大利拍电影。今年是费里尼诞辰100周年,有关他和他的电影的争议仍然是业内常说常新的话题。

费里尼在世时,就有记者问过他,为何对友人讲了四个版本的初恋故事。费里尼反问,“为什么不可以,她值得更多版本。”类似的“事故”贯穿了他的人生,他也曾坦言:“我对外说过小时候跟着马戏团流浪几天的事,母亲却告诉我她印象中没有我离家出走的经历,其实,我也记不清了。”

费里尼的记忆时常真假难辨,有人揶揄他为骗子,他也自嘲,给自传起名《我是说谎者》。

谈及费里尼的电影,不仅是习惯于好莱坞经典叙事模式的观众和影评人表示不知所云、难以接受,早在1974年,英国电影评论家和历史学家大卫·汤姆森在谈到他那部追忆故乡里米尼小镇的电影《阿玛柯德》(1973)时,就抱怨它过分夸大了梦境和幻想。在汤姆森看来,费里尼最突出的代表作《生活的甜蜜》(1960)也只是形式大于内容:“除了浮华的布景、史诗般的象征手法和更庞大的隐喻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阿玛柯德》 (1973)

这正是费里尼的独到之处,他的作品中永远藏有这些元素:怪诞的梦、绚丽的色彩、超现实主义、马戏团和小丑,还有巴洛克风格。

于是,除了导演费里尼,他有了更多的称号:小丑、魔法师、画家……

“我的一切都在电影里了,去谈它就没那么好玩了。”费里尼向跟访他14年的朋友、传记作家夏洛特·钱德勒(以下简称“夏洛特”)透露,比起大家的关注,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电影能否永垂不朽。

美国导演比利·怀尔德在给费里尼自传作序时似乎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一直研究、分析、模仿费里尼,也许有谁钻研到一定程度,大家会夸‘他的电影像费里尼’,但也不过是像罢了。当一门功夫没办法被传下去的时候,它是真功夫。”

《圣弗朗西斯之花》 (1950)

富国戏院与马戏团

想要了解费里尼,故事的源头永远绕不开富国戏院。

被费里尼比喻成“童年的家”的富国戏院,早在他出生前六年就建在了意大利里米尼小镇上。

1922年,费里尼两岁,母亲喜欢上影星嘉宝,有一阵总是带着他去富国戏院看电影。虽然不太看得懂,但费里尼从不哭闹,他始终对坐在富国戏院有一种美好的期待,只要电影开始放映,他就仿佛被送入另一个时空。

卓别林、加里·库珀等是费里尼的电影启蒙,劳莱与哈代演绎的喜剧片则是他的最爱。除此之外,他也格外喜欢侦探片和与新闻记者有关的电影里穿风衣的男主角。

有时,他一个人坐在海滩,也学着编故事,还会想象那些画面被搬上富国戏院的样子。

同时对费里尼产生极大影响的还有“里米尼剧场”,在第三次搬家后,他“邂逅”了这个位于他家屋后菜园边上的庞大建筑。

搬到里米尼剧场旁边的第三天晚上,7岁的费里尼跟着父母去看马戏团的表演。红布幔拉起又落下,费里尼一动不动地盯着舞台,中场休息时,他还去参观了侧面的布景和幕后忙碌的化妆间。

小时候的费里尼瘦弱,寡言,常常独来独往。但他却喜欢马戏团的人,“小丑衣衫褴褛的模样透着一种幽默又可怜的味道,让我有天然的亲切感。”他曾为自己和小丑说过话、给斑马洗过澡而兴奋许久,也多次幻想跟着马戏团去流浪。

现实生活从此无法让人产生兴趣,但父母并没有给多余的零用钱让费里尼看剧,相比其他娱乐,费里尼逐渐对观察不同的人产生兴趣,然后靠着画画和制作人偶释放对他人的想象。他常用硬纸板做身体、黏土做头,然后自己导戏,一人扮演所有角色。费里尼开玩笑说,他认为日后的导演方式和编剧能力都是由此发展出来的。

为了更好地消磨时光,费里尼和好友合开了名为“费博”的画室,专门为里米尼的太太们作人物肖像和滑稽画。很快,一家名为“辉煌电影院”的老板找上门来,只要费里尼按要求绘制影片演员的漫画宣传像,作为交换条件,老板就允许费里尼、他弟弟和好友蒂达免费看电影。

多年后,富国戏院里戴面纱抽烟的神秘女人、挂着旧相片的殿堂,辉煌电影院里坐在贵宾席的金发美女格拉蒂斯卡、夏天闷热的放映室,先后作为经典影像出现在了费里尼的自传体电影《浪荡儿》(1953)和《阿玛柯德》里,时空交错间,像是年少的他从观众席起身跃进了戏院的银幕。

《阿玛柯德》 (1973)

费里尼晚年在自传中总结,他乐意将自己的一生看成一连串的电影,那么,他相信,所有生命故事就是从富国戏院开始的。

第一次踏进戏院,第一次看马戏,再到第一次走进罗马电影城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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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解树 校对: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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