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森林和立尔村的时间
凉山大火后,村民捌斤按当地习俗火葬,我试着找到一些他49年来留下的生活痕迹,以及这里的人与森林、与大火的连结。
凉山大火后,村民捌斤按当地习俗火葬,我试着找到一些他49年来留下的生活痕迹,以及这里的人与森林、与大火的连结。
风在往南吹,过隧道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样就很不好。”村口有个老人说。又起山火了。
站在村口可以看到面前这座山从背面冒出一层比云稀薄和均匀的烟。七天前这里的烟是往北去的,翻滚的浓烟中心可以看见发红的火光,那场大火烧掉了至少20公顷森林和31条人命,“北边的树烧完了,南边还有很多哇。”
3月30日的大火使整个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州府西昌市浸泡在一种无孔不入的悲伤中,被连日的太阳晒得不断膨胀。出租车上绑了黄丝带,凉山电台一刻不停地播放着这次事件的消息,去殡仪馆的道路被管制了,将近30分钟的上山路程,两旁挂满了白色纸花,自发来吊唁的市民一步一步走上去,“我要是见到他们,都想跪下来磕个头”,越来越多酒店和KTV的LED屏上写着“沉痛悼念”或“英雄一路走好”。
31位牺牲者中仅有一位立尔村当地村民,叫做捌斤,遗体送下山的那天,家人就把他接了回去。村子距离西昌市三百多公里,在雅砻江中游,海拔两千米的山上,没有太多仪式,按照当地习俗,捌斤在4月2日下午被火葬,家里只留下他的几件衣服。新闻刊登的照片上他咧着嘴笑,面善又精瘦。
我试着找到一些他49年来留下的生活痕迹、当天发生的事情以及这里的人与森林、与大火的连结。问了许多人,走了许多路,一个多星期过去,直到在村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才有答案,或者接近答案。
村庄
从西昌市开车往木里县雅砻江镇立尔村需要经过四到六个小时。在离村口还有两个拐弯处时,司机停下车说,刚才经过了捌斤火化的地方。
我们下车往回望,公路的一侧挂了五色经幡,被峡谷的风扯着。从这里往下能看到立尔村在雅砻江边的一部分房子。喇嘛说这里位置好,能让他早些超度,也有益于后代。他又说,大儿子达瓦让布不能看火化,于是开始前,达瓦磕了三个头,就一个人回家去了。
捌斤的遇难使周围人都陷入了一种沉默、自责和惋惜,也使他两个儿子需要更多担当。
“他(捌斤)也经常脚疼,他害怕自己挣不到钱,说他供这些娃儿读书,怕供不出来。”捌斤的舅母黄林芳说。她嫁到村里28年,五年前,因为小儿子去县城上小学离开这里,到县里租房照顾儿子。立尔村附近也有一所小学,在八公里外的乡上,只有一栋教学楼。
捌斤让达瓦让布在三年级时转学到县城,在学校旁边花420元租了一室一厅。小儿子边玛翁青二年级开始转到县城。捌斤的母亲带着她的孙子们在那里住了11年。
“反正做农民,他说很辛苦。”边玛翁青说,他念高二,父亲去世后几乎没在大人面前哭过,“他说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从公路下来,走过一段斜坡,快到江边的时候就到了捌斤家。穿过L型房屋的空地进到里屋,火炉上煮着酥油茶,烫着洋芋馍馍,为捌斤送行的诵经声日夜不停地响着。
捌斤67岁的母亲耳朵不好了,长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脖子上挂着串珠。她总是睡不着,坐在窗边叹很长的气。她说捌斤走之前还在村里的空地上干活,那里要建一个给老人活动的场所。从她身后的窗子往下望,混凝土搅拌机还笔挺地躺在空地上。
村里太安静了,只能听到头顶直升机飞过去的声音和脚底下雅砻江的水声。年轻一代为工作和学习逐渐往山下走,老人跟着他们出去照顾起居,壮年的劳动力留在山里。这样奇怪的人口结构缘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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