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瓦河口上的望远镜——四章散文,为让-吕克·丹托而作

当代中文文化之根,无法被动因袭而来。它必须被我们自己自觉地、超越单一文化地创造出来。全球化的诡谲,正在于一边抹平不同“本地”,一边却激发了本地意识,甚至促成不同本地间的深刻互动。

责任编辑:朱又可 实习生 魏晨捷

全球化的诡谲,正在于一边抹平不同“本地”,一边却激发了本地意识,甚至促成不同本地间的深刻互动。

每个人的考古学

圣纳萨尔在卢瓦河的尽头。我们的大楼在圣纳萨尔的尽头。

十层楼上那个MEET提供的套间,像座瞭望塔,从到达第一天起,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站在它宽大的阳台上,用我在英国买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老望远镜,眺望。

这只望远镜,1914年造的。它的白铜表皮,已颜色暗淡,磕碰得布满了坑凹。而镜筒外面包着的棕色皮革,依然柔软温润,精美得在今天能被叫做艺术品。它压在手里沉甸甸的,告诉我,那是真正的历史遗物。它身上那些硬伤,提示着当年的硝烟,和弹片迸飞。用不着太多想象,一个血淋淋的场景就会出现。一双手,从攥紧它到渐渐松开,抓不住了,终于垂下。它望见过多少沧桑变迁啊?我猜测,这只望远镜,即使摆在我伦敦的书架上,也没停止过眺望。

但此刻,我的眼睛,却沉浸在遐想中。圣纳萨尔,衔接起大地和海洋,是个天然的瞭望点。我的阳台上,前面,右面,是卢瓦河口,它渐渐开阔,好像对岸也是一只船,也在慢慢驶离。我的诗《河口上的房间》,绝对是一种“写实”:“总有一只船远去 目送着你/对岸在远去 天空是倒立的命题/字与字之间一条河流过。”这疑问每天困扰我:“大海从一个问句开始 它问 哪儿。”我只能更精确地描述:“房间像一只鸟站在船桅上/四壁漂流的地址 演奏桥的弦乐/手指与手指之间只有水不动。”水当然不会不动。不动的是我的眺望。向右、向大海看,猜测船只的来历去向是一大乐事。正出海的,旗帜飘扬,一派迎击风浪的激情,消失在天际。刚刚返回的,却显得身心疲惫,船体上油漆斑驳,一望可知饱经大海中万里浪的肆虐。调转镜头,向左,“弦乐似的”大桥后面,是法国。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给卢瓦河水掺进泥土香。我是否能看见自己的感动?就像一次在苏格兰旅行,当我的朋友、苏格兰诗人Harvey Bolton指给我看麦克白斯的城堡废墟,我突然发现,环球漂泊多年后,我几乎忘了,什么是在自己国家旅行的感觉了!这里,“自己的国家”一词,远超出“乡愁”的含义。它其实在提示:一个“自己之内的传统”,一种从个人穿透进精神之“根”的深度。对于这个“根”,没有陌生的土地。它不寄生于国家的名字,却全然依仗自我发现的能力。即使身在漂流之中,也该能够发明它。归根结底,一个人、一个自我,只要开拓,都能拥有一种考古学,一种植物学。而一首诗,恰恰意味着一次主动的生长,在到处,接通每块土地的血缘。

“好吃”的诗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了让-吕克·丹托的关系,我在圣纳萨尔写的几首诗,都相当“好吃”。《十年》的开头就是:“时间像一尾鱼游向自己的美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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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刘之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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