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想知道,究竟是谁在生二孩?

生二孩的原因五花八门,养二孩的境遇殊途同归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上海

责任编辑:李屾淼

2024年8月9日,湖北武汉,市民在汉口江滩与“一家五口”雕塑合影 (视觉中国/图)

两个不同世代的女性决定研究城市里的二孩家庭。

蒋莱生于1970年代末期,是一个“00后”孩子的母亲,在她生育的21世纪初,普婚普育和隔代养育是社会主流,过了28岁还未结婚的会被称为“剩女”,不生育则被视为自私,或是生理有缺陷。

沈洋呢,生于1980年代中期,是一位二孩妈妈。在她生育的2019年,上海户籍人口总和生育率仅为0.6,女性平均初育年龄为31.66岁,她也成为家族同辈中唯一生育了下一代的人。生育已经成为一件需要勇气的事——这意味着高额的养育成本和大量的时间投入。母职惩罚、生育损伤和不婚不育的声音齐头并进。

她们的研究从2015年初开始。彼时全面二孩政策尚未放开,单独二孩政策的效果并不理想,正在做女性领导力研究的蒋莱发现,无论政界、商界还是学术界,女性总是受困于中下层,难以晋升,她们身上始终绕不开的话题,是生育和育儿。她和沈洋都很好奇:生育二孩及多孩的女性都是哪些人?她们为什么生?生育后,对她们在职场上的影响有哪些?

这项研究持续了六七年,她们访谈了四十余位城市中产女性,她们大多接受过优质的高等教育,其中半数以上是二孩及多孩妈妈。这些女性都曾是职场妈妈,其后或由于育儿压力,或出于个人原因,一部分人回归了家庭。

这些女性生育二孩的原因各种各样——恐惧“失独”、“希望孩子有个陪伴”和“避孕失败”是她们最常提及的。让沈洋惊异的是,“过去看西方的文献,那些愿意生二孩的女性可能是由于丈夫参与更多,但是我做了访谈之后发现,爸爸参与育儿的比例普遍偏低,受访者生二孩的理由与丈夫是否参与育儿关系不大——这背后受到很深的父权制的影响。”

沈洋,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公共经济与社会政策系副教授

蒋莱和沈洋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发现,比如二孩随母姓的家庭,女方家庭通常对小家庭在经济上、育儿安排上付出得比男方家庭更多,这可以说是在父权的制背景下,由于女方家庭提出了反传统要求而进行的过度补偿。这些发现被蒋莱和沈洋集结成书《新生育时代》,于近日出版。

有意思的是,研究进行期间,沈洋也从一位尚未生育的女性,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五年前,目睹丈夫的家务劳动投入,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决定生育二孩,是因为她在工作上感觉碰到瓶颈,“想生个孩子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更重要的是,与她笔下的受访者一样,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陪伴,“等我和丈夫百年之后,她们可以携手迈入我们没有机会经历、也没有能力预测的未来。”

我们的对话从城市中产妈妈生育二孩的原因开始,谈到了她们日常需要的支持体系、心中理想丈夫的模样,也谈到二孩实践中的具体困难、母职惩罚,以及多孩政策可能带来的影响。

就像她们在书中所写的一样,“在对生育女性的要求远远超过支持的转型时代,在家庭友好、妇女友好、生育友好文化任重而道远的阶段,探讨家庭与工作的关系,反思两性角色与父职母职的差别,不仅能推动性别平等的加速发展,也为生育带来新的理解视角。”

蒋莱,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

南方人物周刊:既然女性既要主外,又要主内,你们也在书中指出,目前国内0-3岁的托育机构普遍缺失,她们为什么还想生二孩?

沈洋:很多受访者都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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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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