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尘:出门一步,即成旅人 | 最深之水

俳句是我聚焦和凝视的方法,携带着我所喜爱的俳句去观看和对应东瀛的四季风貌,这种方法让我的心神广阔但又有所收束。

俳句的四季,跟历书的四季一样,立春到立夏为春,立夏到立秋为夏,立秋到立冬为秋,立冬到立春为冬,循环往复,绵延不绝,不知何为始,也不知何为终,万物之间,人像一滴露珠一般存在着。小林一茶有俳句曰,“露珠的世啊,露珠的世,虽然如此。”季语的作用就像是这一滴露珠,折射着世界和人心。

责任编辑:邢人俨

葛饰北斋《富岳三十六景:东海道品川御殿山不二》。视觉中国|图

葛饰北斋《富岳三十六景:东海道品川御殿山不二》。视觉中国|图

与谢芜村句曰:“秋暮,出门一步,即成旅人。

好些年来,我和同行友人在日本游逛,一年四季都去过多次。仔细想想,秋暮的旅行最多。对照着多年来阅读的俳句,好多景色都印证了。或者说,因为先入为主,也因为俳句那种特有的瞬间感,每每景色在前,就被我瞬间定格。文字的想象空间无比广阔,可以被印证的渠道多种多样。相比网上海量的照片,从俳句出发,对于我来说,景色的确定性和由此获得的满足感更为强烈。

我对俳句的爱好发端于彭恩华先生的《日本俳句史》,这本薄薄的小册子至今还在我书架的显要位置上。对于俳句的爱好,是因为它是世界上最短的诗吗?是因为它篇幅的精炼吗?中国古诗也足够精炼浓缩。我想,第一,我喜欢它的季语,它的四季更迭,与天地万物之间呼吸应和的循环感,让人感觉十分贴切安心。第二,它的瞬间感,它在瞬间之中那些温柔、怜悯、错愕、惊喜、狂躁、安静、怦然心动、轻微的神经质……非常符合禅宗所强调的“当下”这个概念。

俳句研究学者姜文清先生编著的《日本俳句长编》一书,在前言谈到中国古典诗词与俳句的区别时说,前者是诗或诗的片断,后者是句,中诗有对丰美意象和深厚意味的追求,而俳句则更注重精省性和余味之美。俳句为句,并非完整的诗歌,不尊崇起承转合之要求。仅是起,也止于起,之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开启顿悟之门,由门望出去,大千世界摇曳生辉,窥一斑而见全豹,以有限展示无限。郁达夫说,“只十七字母——而余韵余情,却似空中的柳浪,湖上的微波,不知所自始,也不知其所终,飘飘忽忽,袅袅婷婷,短短的一句,你若细嚼反刍起来,会经年累月的使你如吃橄榄,越吃越有回味。”

我平日里生活在中国西南的成都。成都这个城市,很多好处,但四季的界限不太分明,春秋太短,各自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有点敷衍了事的感觉,冬夏很长,但作为冬夏的质地来说,却相对稀松,冷不到哪里去,也热不到哪里去,一年四季,满目葱郁,万一从天而降几颗雪花,还没等飘落到地上,满城已经嚷嚷开了。成都冬天的标志性兴奋话语是:哎呀,下雪了!雪在哪儿呢?看到了吗?

我喜欢日本的四季分明的气候,基本上就是规规矩矩的各自三个月,进而很喜欢由此带来的鲜明的四季景貌。

俳句可以说是应四季而生的文学形式。其中包含的“季语”这个要素,可谓是对俳句之提炼。有的季语十分明显,季节的直接点明,或者以时令花木和蔬果为季语,一目了然,有的则比较隐晦,涉及日本人自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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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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