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积水和裂缝里:鲁西南采煤塌陷区村庄难题

到了2021年之后,几乎年年进水,2022年最为狼狈,来来回回淹了七八遍。“半夜俺大侄子来喊我,起来一看,水都漫到床头了。”

在安置楼房里居住,蒲永洋全家的第一个感受,是生活成本高出不少,拖拉机、犁铧、锄头这些机械和农具没地方放,也没其他谋生手段。

“煤矿塌陷区的综合治理,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多个层面的问题。”

责任编辑:何海宁

7月25日,微山县聂庄铺村民孙敦胜开船到泡水的家里运生活用品。南方周末记者赵明摄

7月25日,微山县聂庄铺村民孙敦胜开船到泡水的家里运生活用品。南方周末记者赵明摄

又上水了,村子被泡了半个月,徐章英回老宅瞅了眼,芦苇荡深了不少。荻芦疯长,把洋灰路遮蔽严实,顺着积水往前蹚,耳畔哗哗响,直至苇秆完全淹没头顶。

拨开绿丛,才能瞥见老宅斑驳的红瓷砖,上面印着一副对联:一年四季行好运,四方财宝进家门。

“采煤塌陷,把俺家给淹了。”她听庄里的年轻人讲过,水平面越陷越矮,地下水往外渗,再碰上热天雨水多,更是会从四面八方往低洼地汇,“不能住人了”。

64岁的徐章英住在山东省济宁市微山县王庄村,属于采煤塌陷区。济宁市位于山东省西南部,煤炭资源丰富,长期开采留下了大片“生态伤疤”。据当地媒体报道,现已累计形成塌陷地69.25万亩。采煤塌陷成为困扰鲁西南多年的社会民生难题,随着地⾯沉陷,原有的耕地、⽔系和村庄遭到破坏,村民生活由此被迫中断。

近年来,关于采煤塌陷区的安置和治理,成为当地政府在生态和民生领域的重要工作。据济宁新闻网,截至2023年底,全市累计治理稳沉塌陷地54.17万亩。但是,由于历史包袱重、治理难度大,仍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2024年7月以来的降雨,再次让王庄村成为泽国。

7月28日,济宁市任城区十里营采煤塌陷区。南方周末记者赵明摄

7月28日,济宁市任城区十里营采煤塌陷区。南方周末记者赵明摄

来来回回被水淹

水于7月3日涨上来,最严重的时候,差不多齐腰深。“家里进水,没跑。”村民刘怀念刚开始还拿沙袋堵一堵,抵抗不了几回合,水就进院子了,并很快漫延到屋里头。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冰箱搬到桌子上后,他又搞来一条船,划桨去给父母找吃的。

刘怀念44岁,他有一个哥哥,因为塌陷,不仅地种不成,做馒头的营生也难以为继,常年在外地打工谋生。照顾双亲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二弟头上。记忆中,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因为地面沉陷,全家从几公里外的地方,整体搬迁过一回。那是三十多年前,父母正值壮年,现在连自己的岁数也上来了。

塌陷成了村民生活当中最大的难题。刘怀念介绍,大约2017年开始,村里的房屋开始出现明显裂痕,缝隙越崩越大,有的甚至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到了2021年之后,几乎年年进水,2022年最为狼狈,来来回回淹了七八遍。“半夜俺大侄子来喊我,起来一看,水都漫到床头了。”他记得,第一次来水是在半夜,如果不是被家人叫醒,甚至有生命危险。

刘怀念能说会道,经营着一台联合收割机,是村里的能人。2024年,他和左邻右舍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能守住。后来,乡亲们在村北头夯起一堵泥坝,两台7寸口径的水泵昼夜不息排水,快到7月20日才算见到硬邦邦的地面。

每年他也有几个月在外打工。排水后,这几日趁着还没出门,他把父母的床板、被褥拿到日头下反复曝晒,日常用品也都消毒处理。

在王庄村相邻的南挖村,82岁的老人崔祥兰最害怕下雨,担心墙塌下来,砸到自己,“老天爷一刮风下雨,就不敢睡”。她念叨着,用胳膊扫向墙上的窟窿。她说,下雨的时候,就坐在门口成宿干熬,等到门外的雨小点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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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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