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史的两大基石:对偶家庭+市场经济的自然进化史

私有产权其实并不是杨朱那种原子个体理解的“私”。在私有产权社会,在家庭内部,实行的其实还是各种形式的财产共有。西欧传统的长子继承制,保留了家族财产的完整,虽然次子只能领取兄长提供的年金,或甚至没有财产只能外出闯天下。但家族的财产,也并不是长子这个原子个体的“私有”,而是在祖先、后代这个血脉共同体之间的代管人,因此财产仍然是属于共同体的。

儒者通过建立“范氏义庄”一类的家族共同财产信托,以及华南地区常见的“族田”“祭田”“学田”之类,保有多种形式的小共同体共有财产。

从历史发生学与进化的角度看,稳定对偶家庭、(文化意义上的)“父亲”角色的产生与婚姻制度,以及在此基础之上产生的私有产权、市场经济,正是孕育出文明社会的两大基石。

责任编辑:陈斌

舆论场中,有两样抽象的物事被讨论较多,一是父亲、婚姻与家庭,二是私有产权与市场经济。因为这两者恰恰构成了人类文明不可缺失的两大基石。我们人类能进入文明社会,实有赖于此。本文从历史发生学与自然进化史的角度探讨这两者的起源与演化。

“父亲”是文化建构的产物

先秦时代的学者就意识到,在遥远的“上古”时期,还没有父亲这种角色。《庄子•盗跖》中就认为“神农之世,民知其母,不知其父”,《吕氏春秋•恃君》中说“昔太古尝无君矣,其民聚生群处,知母不知父”,即“上古”时期没有父亲的角色,因此没有稳定的对偶家庭,以及相应产生的各类亲人之间的伦理。

吴飞教授说在《仪礼•丧服传》《商君书•开塞》《路史》,以及汉代的《焦氏易林》《白虎通•号》《论衡•齐世》《河图挺佐辅》等文献中都记载了上古“知母不知父”的情况(吴飞:《人伦的“解体”:形质论传统中的家国焦虑》,三联书店,2017年,第163—166页)。作为一种集体记忆,以及对先秦时代“野人”之类的田野观察,都意识到父亲角色是伴随着文明发育而产生的,这是先秦两汉以来人们的一种共识。

《后汉书•循吏传》中也以田野观察视角注意到,当时南方的骆越之民“无婚嫁礼法,各因淫好,无适对匹”。这种没有稳定对偶的状态,显然也不会产生(社会、文化意义上的)父亲这种角色。通过文明的规训、教化,将自然界生物性的男性,变为了履行家庭和社会责任的父亲,并因此形成了稳定的家庭。

稳定的家庭结构中,血脉传承更为清晰,能鼓励父亲角色更积极地投入对家庭和养育的责任。在父亲的积极参与下,子女的存活概率更高,形成稳定的亲子关系,也有更长时段陪伴子女。作为文明这一极的角色,将需要更长时间教育和积累的知识,包括狩猎、武艺、农耕,乃至管理一个部落之类的大量“默会知识”,以原始“家学”的方式传授给子女。

借用奥地利经济学派的术语,父亲角色产生与对偶家庭,以及在此基础之上形成的父系祖先共同体想象,其实是超强克服了时间偏好的产物。在没有父亲角色的时代,人们考虑的时间维度更短暂,往往伴随着片刻或短期的激情而做出判断。而父亲角色的产生,以及稳定家庭、家族的延续,使得时间的线条变得超长,人们的投资、博弈模式也倾向于考虑更久远的未来。这时,储蓄就变得更有价值。

人们储蓄谷物、饲养牲畜,而不是立刻将其消耗。通过储蓄,子女们获得稳定的财产继承,私有财产的延续让人们能够“有恒产者有恒心”,克服时间偏好,养成积累未来的美德。无论是勤劳工作储蓄财富,还是通过行善积累家族的口碑,这些都是养成文明的基础。

子女与母亲的血脉亲情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通过文化想象加以论证,而父亲却是文化建构和想象力的产物。而通过“父系”来想象共同体,既需要超越时间的想象能力,也需要抽象的文化建构。通过这种模式,可以将过去注定要相忘于江湖的人群,抟成一个想象的共同体,产生密切的分工协作。

父系与贵族制

这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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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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