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 追求明亮和快乐 | 封面人物

“摇滚乐就是叩开天堂之门。我就是想达到一个我想企及的快乐幸福,无论这个东西被叫作和平也好,被叫作创造性或者最黑暗的抗争也好,它综合来说是想要超越现实的幸福”

发自:北京

责任编辑:雨僧

那些奇怪的想法也有很多时候立马变成他的行动。张楚和姜昕在后海看到新疆姑娘在那里跳舞,第二天起床打电话给他,他已经在乌鲁木齐了。想去感受海南经济特区开发的热潮,他就跑到海南岛要当义工

“摇滚乐就是叩开天堂之门。我就是想达到一个我想企及的快乐幸福,无论这个东西被叫作和平也好,被叫作创造性或者最黑暗的抗争也好,它综合来说是想要超越现实的幸福”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2020年第1期)

2019年9月初,张楚因为新专辑《一部分》在九霄俱乐部举办一场小型的发布会。北京东五环外一个商场的地下一楼,从下着小雨的室外要穿过两道门进到室内,几百号人把屋子挤得有些闷热,中间立着一尊巨大的奔走的白色恐龙雕塑。在近乎可以直接触摸到他的开放式舞台上,张楚踩在一块柔软的地毯上唱歌,人们坐着或站着一起听歌。

唱到《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那首歌的时候,张楚用力起来,嗓音里沙哑的部分更加用力地敲打耳膜,听歌的人激动起来,吹起口哨欢呼。

1994年张楚推出专辑《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在那个文字还没变得廉价的时代,魔岩唱片的张培仁为这张专辑写过一个经典的文案开篇:这是94年的春天,空气里有一种富裕的气氛,每个人似乎都站在一场洪流之中,等待着来自欲望的冲击。

《苍蝇》充满布鲁斯情调,《和大伙儿去乘凉》尝试Bossa Nova,《厕所和床》有朋克味道。张楚瘦小的胸腔唱出来的歌词像诗,诗里有一个想冲破束缚的年轻人,一位赵小姐,一个恋爱的季节人们应该相互交好,“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生命像鲜花一样绽放/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没有选择/我们必须恋爱”,那些在春风中摇摇晃晃的人们就这样被点燃了二三十年。

这二三十年的时间,张楚的头发长长剪短,搬到这里住,又搬到那里住。他逐渐从依赖唱片公司、乐队到更独立地完成音乐制作的各个部分,歌里不再叙述具体的人事物而是讨论抽象概念或状态,他在音乐里加入了竖琴、更多小提琴,加入了特雷鸣琴,在DJ张有待的电台节目中,他形容新歌《一部分》的气氛为“气体的感觉,它还不是液体的”。

听众觉得张楚似乎变了,熟悉他的朋友则一致认为他没变,张楚自己呢,一直想在自我认知这件事情上抓住一些什么。

图 / 本刊记者 姜晓明

有一段时间张楚常常去看话剧,在北京,在乌镇,他忘了是在哪一年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场——讲一个伦敦的中年人,他和他的朋友都是社会变革的激进分子,自己一头的灰,很困扰,他的朋友去挪威休整,他则在伦敦继续思考,话剧用大量对白讲述激进青年的成长过程。

“寻求答案内心激烈的过程当中,是什么影响他继续积累下去,又是什么让他平静下来。”他说,“我觉得这个人讲得好发自内心啊。他的朋友怎么从一个激情的人到换了一个地方去休整一下,然后重新去看待我的激情是什么。”

张楚戴着一顶灰黑色的飞行帽坐在沙发里,12月的中旬,他来参加友人的新书发布会。临近傍晚,人逐渐多起来,环境的嘈杂让他的敏感变得显而易见。摄影记者也敏感,发现张楚的眼睛总是睁得很大,眨几下,却不怎么看镜头,两个人总是对不上点。

以这样的敏感经历了起起伏伏,直到51岁,“我的棱角一直都是有的,只是变得更像针对解决一个问题,不是仅仅是带动一个情绪。”

1994年8月1日,左起:张楚、郭大炜、张培仁、张有待  图 / 高原《把青春唱完》

张楚离开西安来到北京的时候是1987年,他念了两年大学就不念了,先到北大,再到北师大,再到中戏,游走在各个学校之间。那个时候,年轻人亲近诗歌,写诗的人亲近张楚,他有一把红棉牌吉他,还有一首《西出阳关》和一首《姐姐》。

《姐姐》收录在1992年出版的《中国火Ⅰ》

在北师大的时候他住在伊沙的宿舍,他们是西安三中时期的校友,一个想进入诗坛,一个要闯荡歌坛。伊沙是相信才华的,无论他之前与张楚的交集多么寥寥或者之后分道扬镳,再到释然,他都不会否认听到张楚唱歌时候的欣赏。

“80年代的那种文艺青年都有一点启蒙意识,觉得自己是带有使命的,觉得自己是先觉的。”伊沙说,即使那种启蒙意识是不自觉的。

于是他们四处寻求机会,但传统音乐人对摇滚乐的接受度并不高。刚到北京那会儿他们骑着车带着抄好的曲谱去见一位作曲家,作曲家拿过来,在自己的钢琴上弹了一下,兴致不高。还有一回他们拿着谱子去投稿,主编拿过去,就着简谱哼了一段,说,曲子差点意思,歌词倒是能发表。

张楚还参加几个年轻人组成的“摇滚普及办公室”,到高校、企业或者政府机构里去普及摇滚乐,那时候的摇滚乐意味着甲壳虫、约翰·列侬和崔健。

也是在那时候,张楚一度与主流非常接近,他的《姐姐》在中央电视台新设立的栏目《中国音乐电视》中被播出,他参加了首都体育馆举行的“奥运——中国之梦”大型摇滚音乐会,又两次参加中日友好歌会。品牌邀请他出席活动,一场几万元,那时候摇滚乐甚至要成为主流。

1994年夏秋之际,张楚、何勇和窦唯  图 / 高原《把青春唱完》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推出半年后,张楚和窦唯、何勇、唐朝乐队作为代表,跨过罗湖口岸往南抵达香港,参加红磡体育馆“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那场演出由内地、台湾、香港各地的工作人员共同参与,团队人员272人,考虑到香港人对摇滚乐的接受度不高,主办方主动派送了一批票。”同行的摄影师高原后来在影集里回忆当时的情景。

1994香港红勘演唱会张楚《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

张楚穿着格子衬衫坐在高脚凳上唱了四首歌,人们就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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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柔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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